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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多福 第19节

    便有粗使婆子争先恐后地去了。

    这便秦氏过来要扶锦心进她屋里躺下。

    锦心却不肯动弹,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真走不了,只站在原地继续猪啊狗啊贱人啊地又哭又骂,恨不能活撕了锦鱼。

    几个丫头婆子七嘴八舌围着她团团转,抢着挤着想帮她把手上的瓷片取下来。

    一时全乱了营,有冲去找许夫人报信的,也有飞奔去找大夫的,还有主动请缨,要跑去道观找道姑的。

    锦鱼满脑子都是木的,就见豆绿凑到她身边问:“姑娘,这可怎么办?要不要赶紧把这地打扫干净?”

    她怔怔地,总算回过神来,想了想,忙摇头:“不行,谁也不许动这地上东西。”又叫茯苓:“去通知侯爷。”

    今儿下元节,景阳侯沐休,这也是选在这一天纳征的原因之一。

    因为方便景阳侯见见两个女婿,训导一番。

    *

    这样闹腾着,头一个赶来的是许夫人。

    她一来,众人都没了声,乖乖站在原地不敢动,像一根根木头桩子。

    她被王mama扶着,抢步进了堂屋,一眼就看见锦心叫人架着,手上身上都是血,顿时摇摇欲坠,抱着她痛哭,嘴里又嚷:“我的儿!我的儿!锦鱼那贱人在哪里?给我打!给我打!给我打!”

    想来她早就听了下人回报。

    许夫人带来的人立刻狼群般朝锦鱼涌过来。

    锦鱼早看见她。见她大病初愈,脸上气色还没恢复,灰灰黄黄中带着气急败坏的潮红,整张脸像极了一张盖满了红章的黄裱纸,再这样一哭,更是前所未有的又老又丑。

    见四五个丫头婆子朝自己扑来,她跳进来就往屋里躲,秦氏幽菊豆绿都拼命拦在她前面。

    可寡不敌众,不过片刻,就被一帮婆子冲进来,扯着头发硬拖回了堂屋。

    锦心指着地上早被踩得乱七八糟的黄碎瓷水渍跟许夫人哭诉:“她推我!锦鱼推我倒下的!”

    许夫人气得眼睛像红眼牛般,指着那片碎瓷,道:“就让她们几个全给我跪在这里!”

    几个婆子恶狼般上前,扭着锦鱼的胳膊,就死命往下按。

    秦氏挣扎着往前扑: “我跪,我替五姑娘跪!”

    她身形窈窕,脸带梨花,瞧着实在是楚楚可怜。

    许夫人见状,只觉新仇旧恨齐涌上心,放开锦心,两步上前,抬手就朝秦氏挥去:“贱人!”。

    她手上一颗红宝戒指高耸,随着“啪”的一声巨响,秦氏如玉般的脸上便多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锦鱼吓得牙齿咯咯作响,胸口紧压得好像要裂开一般,一颗心跳到嗓子眼里,堵住了气,一股难以抵挡的寒冷一直透入她的骨髓。

    她自生下来,从没有任何一个时刻像现在这般无助,惶恐。

    她娘这是被许夫人毁容了么?

    第20章

    短短的一瞬间, 却像一百年那么长。

    锦鱼眼睁睁地看着秦氏脸颊上殷红的血沿着伤口涌出来,像一条条恐怖的血红的弯曲的蚯蚓。

    原来这才是她跟她娘在这府里的真实处境。

    难怪她爹要把她接到紫竹斋。难怪同一天她爹留宿在了浅秋院。

    不过是让许夫人对她们略有顾忌罢了。

    若是许夫人趁着景阳侯不在府时,把她们母女两个打残了, 难道景阳侯会因此休了许夫人, 不认锦心这个女儿不成?

    人为刀俎我为鱼rou。

    最初许夫人只是冷着她们娘俩, 不过是视同草芥, 懒得费心罢了。

    而她冒然跟锦心争夺,许夫人怎么会放过她?不过是在等一个最好的机会罢了。

    便连玉钩今日的行径,说不定也是料定了她不肯吃亏的性子,故意撩拨她,她却一步踏进了这个圈套。

    她现在几乎可以肯定她一挥手, 锦心就倒在地上,起码有一半是在做戏。

    至于受伤,也不知道锦心是忘了地上有碎瓷片, 还是故意使了这苦rou计。

    不然许夫人怎么会只打她娘,不动她一根手指头。也许一切在她们来之前就已经计划好了的。

    这样的心计深沉,这样的阴毒跋扈狠辣。

    难怪她娘自从回府就一直战战兢兢, 小心万分。

    她心里对许夫人锦心母女两个毫无畏惧……不过是无知者无畏罢了。

    锦鱼眼泪滚滚而落, 紧咬齿痕深陷, 心里悔意与恨意交织着, 不知道哪一个更多。

    可就在她又恨又悔之时, 就见许夫人又狂扇了她娘好几个巴掌。

    “啪啪啪”的响声, 每一记都抽在她的心上, 让她痛不欲生。

    她拼命挣扎,叫着她娘, 却是强不过死压着她的婆子们。

    只得眼睁睁看着她娘俏生生的脸孔红肿得像只烂桃,嘴角的鲜血蜿蜒如蛇, 顺着下颌流入颈下。

    秦氏与她近在咫尺,她满眼盈泪,已经看不清她娘的面孔。

    悔恨万分之际,她也明白,仇已经结下。她不反击便是等死。

    想到此,她大声哭嚷道:“别破了我娘相!别破了我娘相!求求你们了!要打打我吧!”双膝一软,闭眼就往地上直挺挺跪去。

    茯苓已经去了那么久了,她就算跪,应该也不用太久。

    一定要让景阳侯还没进门,就听到她的喊叫。

    “拉住她!堵了她的嘴!”不想就听许夫人吼道,似乎看穿了她的企图。

    锦心受了伤。景阳侯自然会心痛。她若好好的,侯爷定会完全偏向锦心。反不会追究她娘受伤的事了。她必须受伤,还要伤得比锦心更重……

    却见王mama一个箭步朝她冲过来,也不知拿了什么东西,就硬往她嘴里塞。

    她拼命地摆头躲避,又把脸往王mama手上凑。不想那王mama竟是一味闪避,并不敢打她。

    一旁豆绿跟幽菊也在拼命哭喊,被几个婆子丫头围着拳打脚踢。

    双方正胡乱缠打之际,总算听得外头有人叫:“侯爷来了!”

    锦鱼身子一松,叫几个婆子牢牢地提了起来。

    *

    景阳侯一来,局面顿时大不一样。谁也不敢再打人,谁也不敢乱闹腾。

    该裹伤的裹伤,该涂药的涂药,各自处理完毕,早有婆子来收拾了地上瓷渣,才叫了众人回到堂屋里。

    景阳侯脸色如往常般严肃,端坐在堂屋上座,也看不出来到底有多生气。

    锦鱼扶着秦氏站在他旁边,就见秦氏脸上被许夫人左一巴掌,右一巴掌,打得破了相。现在上完药,脸上红一块,青一块,肿一块,白一块,乌一块,像是一块染坏了的白布,凄惨无比。锦鱼心如刀割,不敢再看,抽出手绢不停地抹泪。

    许夫人坐在景阳侯对面。

    锦心由王mama跟香绢两个扶着站在许夫人旁边。

    大概许夫人刚才动了真怒,又打了人,犯了旧疾,一边说,一边喘,咳个不停,哭道:“今儿纳征,玉钩……咳咳……不过说了几句五姑爷不如四姑爷的大实话,锦鱼便不依不饶,要把她撵出去,还说要把玉钩送给锦心!玉钩原是我院子里的,便是嫌弃她……不好,也该叫人送回我院子里去。锦心自是生气,便来找她理论……哪知她竟推倒锦心,把锦心伤成这样!身上伤了不说,右手掌上,老大一个血洞,便是治好了,怕也要留个不小的疤。我实在气……气不过,又不敢动锦鱼一根手指头,只得罚了秦姨娘!都是在她……屋里惹出的事端,她竟就干站着眼看着,也不管管!说来姑娘们……年纪小,不懂事,要说错,都是秦氏的错!”

    锦鱼心里骇然。锦心突然发作,当时秦氏在卧室里,哪里来得及管她们?

    许夫人三言两语,竟把毒打她娘到破相的事,说得如此这般合情合理。若是不知道事情前因后果……谁听了这话,都会站在许夫人一边。

    许夫人说完,王mama便又是递茶,又是顺气的。

    景阳侯却一直半垂着头听着,一句话没问,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锦鱼偷眼见他一直在转大姆指上的金镶翡翠的扳指。

    半天,他动作停了下来,双手交握,抬起头来,吩咐道:“把玉钩送去给人牙子,今日便发卖了。”

    许夫人顿时大惊失色,大咳起来,哭道:“侯爷,玉钩是我身边长大的孩子,是我的人!秦姨娘不喜欢她,我再选好的来!玉钩我自带回去!”

    景阳侯却晃若未闻,指了指身边一个身材精干的丫头,道:“从今儿起,我屋里的晴烟到浅秋院当差。顶了玉钩的缺。”

    玉钩本来正在一旁哭天抹泪,搔首弄姿,听到这话,如遭雷劈,顿时惊天动地哭喊起冤枉来。

    景阳侯厉声道:“再敢喊一声冤枉,便先打上一百板子,直接扔到乱坟岗去!”

    玉钩的哭声戛然而止。

    堂屋内外,雅雀无声,便连许夫人似乎都不敢咳嗽了。

    顿时就有几个婆子上前,拖了玉钩出去了。玉钩出去时,整个人像朵瞬间枯萎了的花儿。

    锦鱼浑身僵硬,脸色煞白,嘴唇动了动,到底没开口替玉钩求情。

    她娘没说错,她爹是个狠心绝情的人。

    难怪她娘在她爹面前从来半点不敢放肆。

    也难怪许夫人就算恨毒了她,这些天来也只能忍着,就算今天捉住了她的错处,也不敢动她一根手指头。

    可如今锦心受了伤……她却全须全尾的,她爹本来就偏心锦心,又这般凶狠……会怎么处罚她呢?

    会把她撵出紫竹斋么?

    会从此不再庇护她跟她娘么?

    这是不是许夫人与锦心今天闹这一场的目的?

    想到此,她屏住呼吸,心口好像搁了块冰坨子,丝丝散着凉气。

    却见景阳侯处置完玉钩,又开始慢慢转动手上翡翠镶金扳指。

    就听许夫人流泪道:“侯爷!锦心受了这般大的委屈……手上留了疤,可是一辈子的事。难道您就一点儿都不心疼么?!”

    景阳侯端起汝窑天青罗汉杯喝了两口茶,这才道:“夫人觉得该如何罚她?”

    锦鱼听了心里又惊又凉又急。

    秦氏扑上前就往地上跪,口齿不清哭道:“都是我的错,求侯爷罚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