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
沈瑶点了点头, 请赵厂长和车间长先尝尝。 说实话, 赵厂长打从吃了一回蛋黄月饼后, 还真喜欢上这一口了, 拿了个大的先吃, 讲真, 比蛋黄月饼更好吃, 外层是几层酥皮,中间薄薄一层清甜红豆沙,里边一个咸蛋黄, 一个字,爽! 车间长这样在食品厂呆了十几年的老师傅也吃得赞不绝口,蛋黄酥和梅干菜扣rou酥又不一样, 扣rou酥的酥皮偏脆, 蛋黄酥的酥皮更软。 厂里原来的点心以甜为主,别说, 这沈瑶做的两款咸鲜口的, 这味道是真好。 红豆沙和咸蛋黄的搭配也是一绝, 甜香不腻, 也中和了咸蛋黄的腥味儿。 一个吃完了, 他还没吃爽, 在厂长跟前呢,还是得悠着点儿,要注意形象的。 一本正经的夸了夸这蛋黄酥的好, 然后指着更小一点的蛋黄酥问沈瑶:“这个有什么不一样?” 赵厂长比他爽气, 大的吃完了直接动手拿小的,笑道:“尝呀,尝尝看不就知道了。” 一口咬下去,q弹的? 他把那饼拿在手上端详,和刚才吃的大蛋黄酥不一样,这小蛋黄酥酥皮里多了一层白色饼皮,就算不懂技术,在食品厂呆了几年呢,赵厂长也略懂一点门道,问沈瑶:“糯米粉做的?” 沈瑶笑着点头说是,解释道:“糯米粉加白糖玉米粉混入牛奶调和,蒸出来冷却做成的饼皮。” 赵厂长点头,这口感还怪好,他一个不爱吃甜食的大男人都挺喜欢,白色饼皮里边还是豆沙,最里边是蛋黄。 车间长瞧出问题来了,问道:“沈瑶啊,这蛋黄小很多啊。” 沈瑶笑了,说:“正是这两款蛋黄酥不同的地方,现如今哪里物资都紧张,鸭蛋也不多得,我换了种做法,把咸蛋黄作了处理,一个咸蛋黄分成四份,做成小咸蛋黄,同样以豆沙团起来,加一层饼皮包裹,口感上更有层次感一些,外层再上酥皮,这样另成一款产品,蛋黄用料少,售价就能降低,能有更多人买得起。” 赵厂长拍案:“这个好!沈瑶啊,让你进食品厂我是真做对了,难得你钻研产品之余能考虑到成本和市民消费能力,你这只做技术都屈才了啊。” 他心里是真高兴,厂里各项材料的成本价格他心里都有数,照这么算的话,这蛋黄酥的价格跟寻常的红豆糕绿豆糕也差不多,可这口感好太多就不消说了,营养上也强得多啊。 他这一高兴,直接给沈瑶下了个保证。 “你在厂里好好做,这三款点心的研发,厂里都给你记功劳,你放心,为厂里出了力的职工我们都不会亏待,你做出的成绩大家有目共睹,就是下一批就给你转正,也没有人会说什么。” 车间长听得那叫一个乐呵,赶紧跟沈瑶道:“这可是大好事,咱厂长都放话了,沈瑶,可快些谢谢厂长。” 沈瑶好悬没条件反射的给赵厂长福身行个礼,握了握拳止住了,笑着给赵厂长道谢,又表了一番坚决好好工作回报厂里的决心。 一车间几条生产线全开做梅干菜扣rou酥,是腾不出生产线来生产蛋黄酥的了,赵厂长想了想,把四车间和五车间各腾出了一条线来,两条线各负责生产一款蛋黄酥。 赵厂长当下带了沈瑶往第四车间走了一趟,跟四车间的车间长说了情况。 厂长亲自带着来的技术师,一车间的车间长在边上陪着,四车间的工人都探着头瞧热闹。有知道沈瑶的跟工友小声八卦,这是一车间新来的做梅干菜扣rou酥的那个技师。 梅干菜扣rou酥这些天不可谓不火,见人来了自己车间,都猜难不成一车间全线生产还不够卖?她们四车间也要生产这个不成? 等几人从车间长办公室出来,才晓得这沈瑶又研制出新产品了,两款,要在四五车间各大抽一条生产线生产。 这下子工人们都哗然了,这沈瑶家里到底有多少点心方子啊,祖上怕不是开点心铺子的吧? 年轻男职工们更倾向于沈瑶同志心灵手巧啊,心里高兴得不行,之前可只能指着在一车间到食堂的路上偶遇一下这位大美人,羡慕死一车间的人了,现在好,人也要到他们四车间来了,都盼着早点开工做新产品呢。 同样的情况在五车间也上演了一遍,中午工人吃饭的工夫,沈瑶在厂里就又火了。 新来的临时工,上岗就是一车间技术师,靠一款点心带了一个车间,这才几天,又出两款新产品了,赵厂长亲自领着去了四五车间,要调到四五车间做新产品技术指导,这新职工,比靳亚梅还传奇啊。 关键人美啊,人美还有实力,食品厂的工人们眼里,能做出好点心的那是硬实力,比能拿笔杆子的更叫她们佩服。 孟金和丁晓霞都要好奇死了,沈瑶又做了什么新产品,讲真,梅干菜扣rou酥在她们一车间生产,她们偶尔还是能吃得上几个的,真是好吃。 这蛋黄酥又是什么味道啊,这在四五车间生产她们可吃不着。 “实在不行回头上厂里的供销社买点尝一尝。”东西还没出来,这已经馋上了。 再说贺时那边,连吃早饭的钱都没了,也顾不上几天没睡好,连夜做了半导体,上午自己摸到黑市去卖。 这东西不是吃食,还真没那么好找路子,花了几个小时时间,可算是把东西出手了,看着手上的六十块钱和十斤粮票三斤rou票,头一回自己赚钱的贺公子深觉赚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到国营饭店吃了一顿饭,这才回家倒头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把自己给好好的收拾捯饬了一通,这才往食品厂见沈瑶去了。 他的住处离食品厂不算远,走路也就十几分钟的事,到沈瑶宿舍楼下的时候已经四点一刻了,也拿不准沈瑶这是回了还是没回,在楼下徘徊了一会儿,远远看到孟金和丁晓霞过来,却不见沈瑶和她们一起。 厚着脸上去打听,孟金笑道:“这个我还真不清楚,下班的时候她好像到工会那边了,没和我们一起回来。” 贺时问了问工会办公室在哪个方向,谢过孟金过去找人了,孟金后知后觉想到:“昨天沈瑶是说今天答复陈干事吧,她是不是找陈干事去了啊?” 丁晓霞觉得有可能,孟金拍了拍自己额头:“这下好了,沈瑶这同乡过去……” 俩人多少都看出来贺时喜欢沈瑶,看昨天那样,说不好就是贺时看到她和陈干事走在一起吃醋俩个人闹别扭了。 丁晓霞想到厂里的门禁,让她安心,办公室在厂区里边,她们进出容易,可贺时没有厂服厂牌想进去可不容易。 孟金这才放下心来,别因为自己说话不过脑给沈瑶再惹了麻烦才好,这人长得太漂亮了桃花多了也烦恼,不过还是感叹一句:“真羡慕啊,什么时候有长得这么好的男生喜欢我啊!” 被丁晓霞掐了一把,两人嬉笑着上楼去了。 确实像丁晓霞想的那样,贺时在生活区通往厂区的那道门被拦下来了,凭他怎么说,老大爷就是不让进。 等人可以,就在生活区等,厂区哪里能让他随便进去找人? 贺时就是想给塞点好处都不成,老大爷怕丢饭碗。 他无奈,只得在不远处找了个能坐的地方坐着等沈瑶,这一等,等到六点半天黑下来也没见到人。 门卫老头瞧他一坐两个多小时,还晃荡过来说了句:“小伙子,别等了吧,这都六点了,工人四点钟就下班了,就是办公室的五点也都走了,你等的人别是早就下班了,你换个地儿找找吧。” 贺时心里也悬,心里琢磨沈瑶会不会四点一十多之前就已经到宿舍了,想回头去问问,又怕和沈瑶错过。 又等了十多分钟,夜色中看到厂区里两道人影往这边走,他眯了眯眼,等人走得近了,门卫室的灯光映照着能看清了,不是沈瑶是谁。 另一个穿白衬衫的,正是昨天和沈瑶走在一起的陈干事。 贺时心头一紧,如果昨天走在一起是巧合,今天她下班还在厂区逗留两个多小时,贺时不太敢往下想。 沈瑶似有所感,抬眸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的贺时。 她愣了愣,昨天被他抱着吻的记忆一下子鲜明的涌上来,她别过脸,只当没看到他。 陈易在沈瑶看向贺时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沈瑶的同乡,他皱眉,他一个农村人,可以这样频繁到城里来的吗? 沈瑶没吭声,他也只当没看到,和沈瑶说道:“我家在这边,所以不住厂里,有点晚了,我先送你回宿舍吧?” 贺时听到这话整个人都不太好了,这都已经是能送回宿舍的关系了吗,他眼睛一错不错看着沈瑶,仿佛沈瑶一点头就能给他判个死刑。 好在,沈瑶摇头拒绝了。 她说:“不用,今天谢谢你了。” 贺时还没高兴多久,沈瑶已经抬脚走了,没让那个陈干事送,也没搭理他。 他几步追上去,喊了声沈瑶。 沈瑶却理也不理,哪料沈瑶像是根本没听到一样,脚步都不带停顿一下的。 陈易看得皱眉,直到听到沈瑶回头说了句别跟着,他心里才松了一口气,敢情是这小子一头热,沈瑶对她可一点也不客气。他笑了笑,走了出厂子的路回家了。 贺时等了两个多小时呢,这时候哪里肯离开,手插着口袋跟着沈瑶:“别的我都听你的,这个真不行,我等了你两个多小时了,昨天,是我不好,我道歉,你别生气好不好?” 沈瑶冷笑,管他等多少个小时,她看着路上没什么人,看贺时一眼道:“该说的我说得很清楚了,你别再纠缠我了。” 这话太戳心窝子,贺时脸上强撑的笑落了下去:“你真的喜欢刚才那个陈干事?我比不上他吗?” 沈瑶皱着眉头,知道贺时这是误会了。 她冷冷道:“没有喜欢什么人,不过,就算我以后真有喜欢的人了,贺时你是没有立场过问的。” 她说完欲走,又想到什么,说:“上次那些钱和票,我送下去你已经走了,我都没动,不过也没带在身上,过些天有假期我带回家让刚子给你送去。” 留下这句话,当真就走了。 贺时怔怔看着她背影,心冷得发颤。 沈瑶回到宿舍,孟金和丁晓霞并不在,她拿了饭盒准备去食堂吃饭,刚下楼梯就被人拉进了漆黑一片的楼梯间角落。 她骇得想大叫,被人捂了嘴,听他在耳边说:“是我。” 听出是贺时的声音,她才舒了一口气,只是心还没落下,他温热的唇落在了她脸颊上。 沈瑶呆了,推开他抬手就是一个耳光,贺时脸都没偏一下,不知疼痛一样,只定定看她,眼眸黑不见底。 沈瑶要走,被他困着走不得,气得低斥:“你疯了吗?” 他苦笑:“是啊,是疯了。” 然后又低头,这一次直接吻她唇瓣,沈瑶忙躲开,却哪里躲得过贺时,在厂里的生活区,她也不敢叫,气得声音都发着颤,偏又怕被人听到,只能把声音压得极低:“你知不知道,被告流氓罪会怎样?” 他看着她,冷声道:“去告,让人毙了我最好。” 怎么都好过她亲手往他心里捅刀子,说完狠狠吻向她嘴唇,凭沈瑶手脚并用打他踹他,他不管不顾,只是没了命的亲吻她。 外边有人走近,几个女工说话的声音传来,沈瑶身子一下子僵住,连动一下都不敢,那几人应该是住这幢宿舍楼的,说着话往楼梯上走,头顶上几个女工爬楼梯的脚步声一下一下敲在她心上。 她停止了挣扎,贺时的才渐渐冷静下来,亲吻不像之前那样不顾一切的疯狂,只剩了痛和无奈,捧着沈瑶的脸,唇齿间道不尽的缱绻、珍视,和她品尝不到的绝望。 等那脚步声彻底远了,他贴着她低声求恳:“我家的情况,给我点时间来解决,我只求你别放手好不好,别那样对我。” 沈瑶委屈之极,眼泪啪嗒啪嗒直往下掉,温热的泪珠砸在贺时指尖,蜿蜒滑下,不一会儿就变得冰凉。 贺时这才慌了,手忙脚乱的给她拭泪,那眼泪却越擦越多,他无措的哄:“是我不好,别哭……” 沈瑶泪眼看着拙手笨脚为自己拭泪的少年,眼泪落得越发厉害,娘亲只教过她怎么做好当家主母,怎么防范妾室暗算,怎么笼络丈夫的心,却从没告诉过她情之一字这样苦。 如果时光能重来,在沈家村见他第一面起,她就会离得远远的。 “求你,别哭了。” 他乱了方寸,小心去吻她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