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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后来,老板娘笑眯眯地终于问到重点:“这位姑娘与公子,想要找什么样儿呢?” 他们此刻走在红袖招的三楼,右手边雕栏玉砌,左手边则是一间间厢房,有的房门大敞,有的则门缝关合,后者俨然是已经有客人入室了。 箬竹朝开着门的几间厢房中望了眼,各屋同样是以夜明珠照明,且每间房中都有一架古琴,一副棋盘,文房四宝,还有正对门的墙壁上,挂着幅空白的画卷。 她本就以为红袖招是志趣相投的才子佳人来此畅谈人生,或品味风雅之地。现下在见着屋中的琴棋书画后,更是印证了她的猜想。 若是期间喝了些小酒,又不胜酒力,便一人一屋,在房中歇下。 说白了,就是比寻常旅人歇脚,更高端更豪华些的,包含各式各样休闲设施的客栈。 不过她并非来此找知己的。 她的目的是要找几对有可能结为连理的情人,帮他们牵线姻缘,从而赚功德。所以她最士要关注的,其实是那些个关上门的房间。 于是箬竹道:“我们再看看,总得挑个最合适的。” 老板娘笑着,连声应是。 箬竹在三楼绕了一整圈,动动小手指,悄无声息地将各间屋中男女都牵了红绳,记录上姻缘簿。 因为消耗了些法力,所以难免觉得疲惫,她没忍住打了个哈欠,困倦脱口而出:“有些困了。” 老板娘一听,困,不就是想睡了嘛。眼睛立马亮了亮,抬手就准备叫红袖招中的姑娘小倌儿出来伺候人。 但她双手掌声还没拍响,就见箬竹指了指身侧厢房,又道:“这两间屋子,我们要了。你们这儿住店一晚,需要多少银子?” “住店?”老板娘嘴角骤然抽了抽。 “是啊。”箬竹丝毫没发现不对,“我现在就想安安稳稳睡大觉,我知晓你们这儿环境好,肯定比寻常客栈贵些的,但问题不大。这位道长他有钱,付得起。” 老板娘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好不精彩。 不是说这人是从合欢宗来的嘛,按理应该最是能折腾,却居然只要求安稳睡一觉?这让她还怎么赚钱! 景问筠在老板娘发飙赶人之前,往她手里放了锭金子,好歹是暂时把人脾气压下了。 回头看,箬竹应该当真是困极,连门都忘了关,就和衣往床上躺倒。 老板娘用牙咬了咬金元宝,再三确认是真的后,整个人更懵了。花这么一大笔钱,就只为了来睡一觉,这两人图什么呢?钱太多没处花吗? 景问筠似看出她有困惑,说道:“这银子你拿着便是,左右这笔生意你不亏,何必再管我们叫不叫人伺候。” 老板娘一听,理确是这个理儿,除了看向景问筠的目光依旧奇怪,倒也没再多强求什么,只道:“你们有需要再叫我就是。” “吾现在就有一惑,烦请老板娘解答。”景问筠道,“吾见这每间屋中的画卷皆是空白,请问,这是为何?” 老板娘突然挑起半边眉,捂唇谑笑:“这个缘由说出来,你们也用不上。” “愿闻其详。”景问筠淡淡道。 “白纸,自然是作画用的。”老板娘说着就眉飞色舞起来,眼带暧`昧,“客人可以将白纸铺在任何地方,然后便是……作画。两个人肆意的作画,最终留下来的痕迹……” 老板娘话没说完,自己先笑得停不下来了,似是想起了什么高兴的事情。 景问筠已经听懂,也不需要她再说什么。 他原本问这空白画卷,是联想到了寺庙中花青给的那副画。看来到底是他多想了,这红袖招,箬竹那傻白兔不知是何去处也就罢了,他竟然也幻想起能找到自己的画。 摆手让老板娘自行忙去,转身想帮箬竹把门关上,却见原本已经躺床上的人不知何时又蹦跶了下来,赤脚踩在地上,摘了墙壁上的白纸摊平在桌面。 “不睡?”景问筠走到桌边。 箬竹摇头,又取了笔架上一支笔,蘸上墨:“突然想画画了。” 景问筠眸色倏尔暗了暗,想起方才门口老板娘说的话,再看铺就桌面的白纸被箬竹修长白皙的手指压平,说不出是哪个更细腻,不由得想去了别的地方。 自他察觉到自己的无情道开始动摇,情绪波荡就越来越频繁且严重,越来越不受自己意念控制。 这是无情道将破的征兆。 而自小修习无情道之人,一旦道心破碎,则满身修为也会随之散去,数年修行的努力功亏一篑。 要想重获修为,唯有两种办法。 其一便是景问筠白日与箬竹提及过的。先勘破情爱,再彻底绝情,这样原先的修为非但不会消散,还能助修者达成无情道的最高境界。 可要想勘破情爱谈何容易,大多数人一旦陷入温柔乡中,就再也无可自拔地沉溺,食髓知味。 而鲜少数能真正做到的,却又借用了杀妻证道诸类法子。 在景问筠看来,什么杀妻证道,或是杀亲证道,皆是无稽之谈。若真能绝心情爱,一心向道,何须用杀谁的性命来证明自己道心坚固。 所以,与其说杀妻是为了证道,不如说这根本就是修者道心不坚定,却想要逃避事实的手段。 荒诞、荒谬至极。 他白日里虽用这种说辞暂且糊弄了箬竹相信,自己却是绝对做不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