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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李先生就是王沧海早先的启蒙老师,在王家村乃至王家集都还是很有些名声的。 学识好,然后,怕老婆。 关于他这个怕老婆也有很多说法,有人说他这是爱,不是怕,还有人说他老婆值得他怕——当年李先生到开封读书,可以说就是他老婆在家纺纱织布给供出来的,虽然也没有供到底,但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养着老人,供他在省城开封上了两年学,谁都要竖个大拇指。 这样的老婆,怕是应该的。 这样的老婆,能在大年夜里把男人赶出来? 众人纷纭,后来就弄明白了。 李先生不是被赶的,是他自己出来的,而他之所以出来是家里老婆闹的不行,而他老婆之所以闹,是因为李先生要去应征。 “李先生头发都白了吧?” “白了。” “那他去应征什么?” “他说去打日本人。” …… 李先生到底没有走成,在之后,就是藤县沦陷的消息传了过来。 王家村的人不知道苏州在哪儿,不知道天津在哪儿,但他们不少人知道滕县。 那就在他们的隔壁省,早年王家集兴盛的时候,就有滕县的人过来。 “都打到滕县了?” “可不是咋的。” “那咱们这儿……也快了吧。” 人心惶惶,流言四起,而关于日本人的各种传闻也真真假假的在王家村流传起来。 有说日本人其实是个大魔鬼,夜里要吃人;有说日本人其实是小短腿鬼,之所以吃人,就是因为腿短。 吃人和腿短有什么关系好像是掰扯不清的,但日本人残暴、凶恶这一点是没跑了,这个凶恶表现在很多方面。 征粮——这是不用说的。 征人——就是要给他们当帮手。 还要你家的女人——那日本人要了你家的女人,还能是带回去当奶奶供着吗? 王家村的大姑娘小媳妇们开始练一项技能——翻墙。 这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没有任何引申含义,就是锻炼翻墙能力。 那边传一声鬼子来了,这边就拿着准备好的包袱一翻而出,然后躲到田里去。 和这个相配套的,就是往脸上抹锅底灰。 过去王家村的女人们还爱比个美,虽说也没什么条件吧,但也会用凤仙花包个红指甲,用淘米水洗洗脸,现在别说这个了,那一个个恨不得给自己抹成个煤炭,除了眼白,那是就不露一点白——有人恨不得连那点眼白也给弄黑了,为此还专门讨论过:“就算弄里点黑的,也不见得就会瞎。” “其实就算瞎了也没啥。” 王向前弄不懂为什么说瞎了也没啥,他同王小马玩摸人,那被戴上眼罩,什么都看不到的滋味可不好受。 他弄不懂就去问王小马,这一次王小马没说再问他哥,他趴到王向前的耳边小声道:“我听俺奶说了,日本人会糟蹋女人。” “糟蹋……糟蹋粮食的那样?” 王小马认真的点了下头。 王向前倒吸了口气,他小时候吃饭吃不好,就是嘴还小,吃着掉着,他奶就说他糟蹋粮食——当然,这是他后来听说的,那什么漏食的事他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听他奶说的时候还会觉得不可思议——他怎么能漏呢?吃还吃不及呢。 “你还糟蹋过米饭呢!”他奶说的非常肯定,说有一次在院子里喂他喝米粥,结果他喷了出来,没等他奶来得及去捡,旁边的鸡就吃了去。 “那是真糟蹋的啊!”他奶接连说,他心中也觉得是。 米粥啊,白白的大米熬成的粥啊,含到嘴里都觉得甜的,他怎么会喷呢? 真是糟蹋了! 糟蹋在他心目中是最严重的事情,虽然他还想不到日本人怎么能像糟蹋粮食那样糟蹋女人,但他还是决定要让他娘练好翻墙——于金凤往脸上抹锅底灰的水平不错了,现在两个手往脸上一抹,就能连脖子带耳朵都黑了。但在爬墙这个事上,她就不太行了。 她是镇上的姑娘,虽然也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吧,但他们家是卖馒头的,从小练的就是和面捏馒头,翻墙就欠缺了一些。 隔壁的张喜雀已经能做到随手上墙了,她这边还要先找位置,灵活性上还不如王向前。 过去王向前看他娘翻墙就是看个热闹,这一次还用了心。 “你踩那个缝啊!” “手用力啊!” 他一边指挥着,一边给他娘演示着,她娘一开始还有些晕头,慢慢的也就会了,他娘这边刚练好,他奶那边也开始了——最新消息,小日本不仅糟蹋大姑娘小媳妇,连老太太也不放过! “不能吧,都老太太了啊。” “真的,滕县那边就有啊!集上卖兔rou家的三姑娘的小姑子的二姨就嫁到了滕县,这消息,再没错的了。” 众人觉得这日本人简直就是丧心病狂,你说糟蹋大姑娘小媳妇吧,大家还能想到原因,连老太太都不放过,那是什么? “畜生都不能这么干啊!” 李赛花嗓门大,喊的震天响,但还是跟着众人一起练,然后这一天就和王小马的奶奶一起,摔断了腿……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章 葱花汤 李赛花和闫翠花是邻居,而且是那种墙挨墙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