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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溆轻轻拭去谢姜额前覆着的一层轻汗,努力的笑着,“他们成婚了,还生了一双可爱的儿女,一世……一世平安。” 说到最后时,他的声音再也止不住的哽咽,指尖颤抖着去理了理谢姜额前的发,补充道,“对……是一世平安。” 故事里的你我,一同皓首,平安喜乐。 谢姜的瞳孔涣散开来,声音低低的,如同被风撕扯而碎开的呢喃,轻若云烟,“真好啊。” “皇叔。” 谢姜阖上眼,眼尾不住的溢出晶莹的泪,“帮我转告父王,是姜姜不肖,不能在他膝下尽孝。” “姜姜时常胡闹,多谢……多谢皇叔照拂帮助,皇叔对我恩重如山,是我不对,对不起,不能……为皇叔尽孝道了。” “若有来世……姜姜必定……必定……” 她虚弱的声音戛然而止,攥着自己衣摆的手忽的放松了,指尖极尽惨白,晶莹的泪沿着她的侧脸滑落,砸在素色的被褥上,晕开一片。 江溆用力的闭眼,握紧了谢姜的手,送到唇边轻轻的碰了碰,眼前蒙上了一层模糊的水色,“傻瓜。” 他展开她冰凉的手,覆到自己面上,指腹轻轻拭去她面上的泪,“你永远都无需对我道歉的。” “因为……” 江溆哽咽着,缓缓垂首,与谢姜额头相抵,任由她身上的血迹染上自己的衣衫,颤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嘶哑,“因为是你啊。” 是忘了我但依然是我深爱着的你啊。 怀玉公主骤然离世,远在瀚城的圣人和太子殿下连夜赶回,枯坐一天后发丧。 因为怀玉公主还未曾婚配,圣人爱女心切,便决定将怀玉公主葬入皇陵,泽山侯江溆亲自布置守着灵堂的明灯,直到出殡。 当门外的哀乐响起,宫女们聚在一起小声的哭泣,江溆身形摇晃着站起身,踉跄着靠近了棺木。 白幡垂落了一室的冷清,江溆缓缓俯身,舒展的唇轻轻印上那冰凉的棺木。 “姜姜……” 江溆阖上眼,手指扣着棺木的边沿,用力到骨节发白。 他有很多话没有来得及说给她听,还有很多事没有来得及与她一同去做,还没有唤醒她忘却的曾经。 他曾对她说了无数遍的情话,哪怕谢姜一次又一次的忘却,他依旧是深情不减的对她说。 他相信,她会再度记起的。 如今——— 他将额头抵在棺木上,任由凉意蔓延至自己全身,“安心睡吧。” 一滴晶莹自他眼眶溢出,沿着他的面颊滑落,砸在棺木上,在江溆朦胧的视线中碎开了,细细碎碎中,拼凑出的皆是少女明艳的笑靥。 恍惚间,周围的声音渐次褪去了,只剩下自己的极力压制着的哽咽声。 似乎有软绵的声音自春日深处踏露而来,砸在他心头,“皇叔~” 江溆猛地回头,看向那静静垂下的白幡,面上罕见的露出几分无措,“……姜姜?” *** 少女皎月雕琢的面容在梦里凝聚又散开,渐渐的远去了,依稀只能听到她含笑的撒娇,“皇叔~” 江溆猛地惊醒,深邃的眸底褪去了最初的茫然后恢复清明,他动了动有些酸涩的手腕,撩起车帘看向外面。 马车已然进入官道,方才磕到了一枚碎石,将他从梦中惊醒。 车夫回头看他,“侯爷,明日便能到华京了,您着了凉,进去暖一暖吧。” 江溆拢了拢身上的斗篷,放下车帘坐好了,饮下一杯热茶,指尖一下一下的敲着小案。 他在瀚城醒来时,枕边被泪湿了一片,心头那股撕裂般的悲恸依旧清晰,让他觉得他与谢姜的天人永分就在昨日。 他当即快马加鞭从瀚城赶回华京,日夜不休的赶路,终是着了凉,发起了烧,他顾不得别的,依旧是急着赶路。 他要回华京,见一见那个小姑娘。 他想听她再唤自己一声“皇叔”,这样,他才能安心。 既然上天让他重新来过一次,他必须紧紧抓住她。 冬日的寒风肆虐而过,江溆半点睡意也无,靠着车壁眯起眼,指腹细细摩挲着自己的手背。 快了。 他马上就能见到她了。 与此同时,华京的宫中,众人的气氛却是极为压抑,御医们战战兢兢的跪着,一旁的少女哭红了一双眼,不住的扣弄着自己的衣袂。 一片寂静中,医首收回诊脉的手,浅浅的舒了口气,压低了声音回报,“陛下,殿下受了寒,需要服药,其他并不大碍。” 圣人颔首示意他退下,伸手替床榻上的苍白少女掖了掖被角,示意了一番身侧的太子,太子心下了然,转身去了外殿。 “说吧。” 他在桌案边坐好,沉沉的眸扫过在场诸人,语气中是明显的不虞,“怀玉殿下为何落水?” 现下是深冬,前几天落了一场大雪,到处都凝了冰,确实是不太安全。 但宫中的池塘边都有人专门打理过了,不可能残留什么冰层,且陛下的心头rou怀玉公主在场,众人皆是小心翼翼,绝对不会让池塘边有什么问题。 谢姜此前时常去湖边赏雪,都不曾出过问题,怎么今日多了几个人就落水了呢? 他迫人的气势散出,在场的几个小姑娘和宫人皆是瑟瑟发抖的不敢出声,年幼的甚至已经苍白了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