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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表示,”宋珂还在记那一脚的仇,“我没让你救我。” “你——”陈觉恶狠狠地盯着他。 “是你自己多管闲事。我跟你连朋友都算不上,我是死是活跟你没关系。” 陈觉一张脸黑得像锅底:“我发现你这人根本不知好歹,早知道真该让他们踢死你。” 他不知道,那八百块钱是宋珂半个月的生活费。之前的奖金已经花在成立公司上了,付过医药费的宋珂连明天吃什么都没着落,怎么可能还会感激陈觉的冲动? 可是等冷静下来,走了很长的一段路后,宋珂还是跟他说:“今天谢谢你。” 陈觉侧首,见他低头看着脚下。 他下巴上沾了点血,拿手一蹭,晕开的浅红更衬得肤色自然白皙。这么温润如水的长相,怎么会配上这么倔强跟不知好歹的性格? 两个鼻青脸肿的人走在大街上,难免引来其他人的侧目。后来他们只好专挑小路走,寂寂的街道上两个颀长的影子紧挨着,谁也没有先提出分道扬镳。 后来不知道是谁先想起来,下午那顿火锅没给钱,以及可怜的自行车还停在原地呢。于是两人又中途改道,跋山涉水地去拯救那辆破二手自行车。 路途远,不能不说话了。 宋珂问:“你真开的保时捷啊。” 陈觉嗤了声:“这你也信。” 果然是信口胡说的。 陈觉问:“你公司办得怎么样了?” 宋珂摇摇头:“不怎么样,刚起步,你呢,你是干什么的?” 陈觉顿了顿,低声说:“我也正想创业,不过没什么头绪。” 宋珂就轻轻点了点头:“那咱们算同病相怜了。” “你是做什么项目的来着?” “智能问答机器人。” “什么意思?” “就是你在网上买东西的时候,那些机器人客服,我们主要帮企业定制这个服务。” 这么通俗的一解释陈觉就明白了。他的计算机成绩虽然不算拔尖,但也不是混吃等死的废物。 “那你挺厉害啊,这事不是一个人能干下来的。” “厉害谈不上。”宋珂说,“有个师兄过完年可能会回国跟我一起干,我现在主要是找找门路,看有没有人肯支援我们一两百万前期启动资金。” “才一两百万?” 宋珂斜了他一眼:“你以为呢。” 种子基金一般也就这么多。 “聊了这么久,还没问你是做什么项目的。” 陈觉随口编了一个:“手游。” 宋珂心想难怪他看不上一两百万:“游戏类项目很难做,没有五百万启动资金办不成事。” “是啊,”陈觉拍拍肱二头肌,“就差卖血喽。” 宋珂深表同情:“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再找找看呗,到处求爹爹告奶奶,过了年还不行就换赛道。你呢?” “我不换了,一条路走到头,是死是活都认。”宋珂笑了一下。 就这么一个短暂的瞬间,一阵轻微的悸动在陈觉体内蔓延开来,可蔓延不久,另一种势在必得的情绪便追赶上来。 两人不打不相识,没想到认真聊起天来居然很投机。一谈工作宋珂有说不完的话,陈觉对于智能对话虽然知道得不多,但一来见多识广,二来专业相同,一个多小时聊下来竟连五秒的空白时间都没有。 回到火锅店人家早就关门了,他们俩把钱从门缝底下塞进去,然后宋珂推车,陈觉陪着他继续往租的房子走。事后连陈觉自己都奇怪,到底哪里来的耐性,竟然在凌晨时分顶着寒风陪人轧马路。 到公寓楼下,宋珂把车停进车棚,跟陈觉说自己该走了。车棚的空气有股铁锈味,陈觉却觉得自己闻到了宋珂身上的男香。 “你喷香水了?”他直接问。 宋珂怔了怔,然后很认真地摇了下头:“下午路过商场,香水店在门口搞促销,店员非拿着小样往我身上喷。” “不用解释,”陈觉看着他,“好闻。” 宋珂顿在那儿,沉默了三秒后说:“我上去了,认识你很开心。” 陈觉要笑不笑地:“都被人打了,还开心?” “也揍了你几拳,总体不亏。” 生意人凡事讲究盈亏。 两人就此告别。 以为不会再有下文,所以进楼道后宋珂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没想到陈觉还在原地,抬了抬下巴。 宋珂挥挥手,然后走上楼梯。感应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到五楼,门打开,他按亮客厅的灯。 合租的室友已经睡了,桌上摆着吃剩的泡面。他把外套脱了,洗手的时候冰凉的水流过指缝,手指却忽然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几乎就在下一刻,大脑支配着双腿,不由自主地走向卧室窗边。 墙很凉。 他没开灯,倚靠在那儿,用两根手指掀起窗帘的一角。 香樟树下果真站着一个人,指间烟头火星明灭,领口的金属扣熠熠反光。陈觉轮廓很模糊,神态却奇异的精神。 原来挨过打的男人也可以这样从容不迫,举手投足之间自带一种不羁的感觉。 时至今日,那一幕还在宋珂脑海中打转。 如果没有那一眼,也许后来的许多故事都不会发生,后来的许多高兴、难过也不会发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