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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不解:“劳烦必真公公,陛下这是何意?” 必真是个和气的,看皇后多年来一直郁郁,挂怀着差点儿到手的太子之位,都无心六宫之事,便免不了多提点两句:“皇后娘娘,奴才不敢妄自揣测圣意,不过按照奴才伺候陛下多年,在陛下眼中,皇后娘娘是个菩萨心肠的人,如今大覃边地有灾情,想必皇后娘娘应当也能体察民间疾苦,陛下,大抵是这个意思吧……” 皇后明白过来,所以立冬家宴最后办的朴素而节俭。 莲妃和容妃终于有机会出来透透气,也不讲究吃什么了,可向来娇生惯养的,对着满桌的饺子自然是提不起胃口,便勉强喝了几口酥酪,吃了些糕点。淑妃、贤妃和德妃、静妃,倒是一直在忙活,宓嫔和瑛贵人也乐在其中,悫嫔因为要照顾忍冬,到的最晚,面上有疲惫之色。 待吃的差不多了,钟粹宫来报说是忍冬醒了,悫嫔便假意敬酒,悄悄地递了消息给皇帝,容均立刻摆下杯盏,找了个借口,走了。 皇帝离席后,众人立刻松泛下来。莲妃和容妃也起身告辞,敏华吃不惯大覃的东西,想着有段时日没去给丽太妃请安了,便随身捎带了一些,装在红木嵌螺钿松鹤纹圆提盒里,往景淇阁去。 那厢里,红衣醒了之后,一句话没说,只木木的坐着。 崔才人替她打水净面,她也任由旁人拨弄,崔才人不由低叹道:“忍冬姑娘,你病了许多日,都没有吃过东西,看看你,都瘦的脱了形,要不先进一些米羹吧?” 红衣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帐顶。 崔才人摇头叹气,想去找祥贵人过来劝劝,哪知道刚走到门口,就见到皇帝立在门外,她吓得一个后退,被皇帝拉住了,朝她做了个‘嘘’的手势,崔才人点点头,皇帝让身后的必真递过来一碗燕窝,小声叮嘱道:“想法子让她喝下去。” 崔才人道‘是’,心里悲哀的想着,自己进宫那么久,还没喝过燕窝呢。而今红衣半死不活的样子,估计不管是燕窝还是白粥,她都嚼不出个滋味来。 她缓步走进去,温声道:“忍冬姑娘,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祥贵人去永乐宫参加立冬家宴了,回头她回来,要是见到你这副样子,会怪罪我照顾不周的。你也知道,我只是一个小小才人……” 红衣静默了良久,才开口道:“敏华……”声音嘶哑。 “对,对!”崔才人惊喜道,“敏华翁主马上就来了,您稍待一会儿,我先喂你喝一口好吗?” 红衣总算支起半个身子,任凭崔才人把燕窝一口口喂进她嘴里,没有加佐料的燕窝,寡淡无味,但是入口细腻丰富,反正宫里美食[精米多了去了,红衣的心思不在这上头,还真没有意识到自己吃的是什么。 一碗食毕,崔才人大功告成。 必真在外头朝她竖了个大拇指,旋即对站在风口里的皇帝道:“陛下,入冬夜凉,仔细着身体。奴才刚看忍冬姑娘把东西吃了,您该放心了。先回去歇着吧。” 皇帝不舍得回头看了一眼,双手负于身后,拐了个弯,从钟粹宫的角门出去。 夜里深,又没有让宫人提灯,他的背影孤独的像个游魂。 翌日,皇帝于勤政殿召见司天监神官。 玉衡顺了顺袍子,大步迈进殿内,行礼道:“微臣,参加陛下。” “平身吧。”皇帝站起来,走下一级丹陛,手搭在一旁的掐丝珐琅夔纹六方亭盖上,缓缓道:“你带她走吧。” 神官一愣:“陛下?” 皇帝故作轻松,眉宇间却透着酸楚:“你不是说她是青鸾,留在宫里,会掀起血雨腥风嘛,你说的对,带她走吧。朕知道你和她的交情。” 玉衡默了一默,直言道:“陛下,臣是说对了一件事情,但却是您的她的感情。” “您终于知道怕了。” 那一日,玉衡在摘星楼里炼炉,突然一阵火光窜起来,将整个大鼎烧的guntang,隐隐有爆出之象,灵台郎们急的团团转,差点去请了水龙来。 他预感不好,尤其是是一向霸道的青鸾之气竟有油尽灯枯之兆。 他大惑不解之余,心里惴惴难安,便直奔药局。 青鸾是天命的女主,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就要殁了? 等他到了药局,看到她被欺凌的如此狼狈,为保清白意图咬舌自尽,他终于明白过来,原来是她自己要死。 神官想,就算现在醒了,想必本人也没什么求生之志吧?! 他当时手里握着她给的荷包,里面还有她没烧尽的头发,那海藻一样的长发被几个粗鲁的婆子们揪起来,扯得四散凌乱。 一团怒气直冲胸臆,他抬脚欲上前去——不料到底是上苍注定的青鸾,命不该绝,皇帝及时赶到了。 但红衣就像疯了一样。那是一头被伤害过,努力地压抑着桀骜,试着温驯的小兽,却再一次被逼到了极处,于是丧失理智,奋力的撕咬命运。 他没有动,他在暗处观察皇帝,亲眼见证了皇帝是如何救得红衣,那张脸上有怎样的心疼。 他目送着皇帝的背影,看着他抱起红衣疾步往钟粹宫去,没来由的,心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闷闷的。 神官的脸永远波澜不惊,此刻亦掩饰的很好:“陛下是动了不该动的妄念,臣说的没错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