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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起,崔拂的天地就只剩下这厢房三间,窗户封死了,每道门外都有重兵把守,但凡没有军务,萧洵就会一直待在这里,他不怎么跟她说话,只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在床笫之间。 崔拂很快就吃不消了。上次逃跑的颠簸疲惫一直没恢复过来,如今锁在这屋里不见天日,心情和身体都是极坏,饮食渐渐减少,正月十五的元宵送来时,崔拂极力支撑,也只吃得下两个。 啪一声,萧洵放下了碗筷,他沉着脸,伸手将她抱在膝上,又加了一个元宵喂在她嘴里:“吃!” 崔拂摇头,刚想躲,被他捏着下巴扳过脸,崔拂咬紧牙关怎么都不肯吃,下一息,萧洵吻住了她。 舌尖撬开她的牙关,又将那颗元宵推进去,崔拂挣扎着,不小心岔了气,剧烈咳嗽起来。 萧洵慌了,连忙来给她拍背,崔拂咳得厉害,含着泪花一抬眼,看见他紧皱的眉头,和眼中久违的温存。 崔拂突然发现,他竟然有皱纹了,细长的一条,正中眉心。 当年那笑着叫她阿拂的少年瞬间掠过眼前,崔拂伸手轻轻抚着那里:“阿洵,你有皱纹了。” 萧洵怔住了,片刻,猛地搂住她,灼热的嘴唇胡乱亲吻着,呢喃低语:“阿拂,我的阿拂。” 他的声音发着涩:“为什么不要我?” 在这个瞬间,崔拂突然发现眼前强悍的男人无比的脆弱可怜,抚着他束得紧紧的头发,崔拂叹了口气,她又何尝不可怜呢?她好像并没有做错什么,可却落到了这个地步,如今她,哪里还有力气去可怜他? 太可惜,上次竟然没有逃掉,如今再想找机会,简直是难于登天。 门外,萧怀简叫了一声:“六弟。” 萧洵定定神:“怎么?” 门推开了,萧怀简却没有进来:“我刚刚核实,独孤逊得到的旧朝库藏只有二十几万贯。” 萧洵抬眉:“那又如何?” “剩下的在哪儿,这世上怕是只剩下严凌知道了。”萧怀简看了眼崔拂,“六弟,崔娘子必须去见严凌。” “她不见。”萧洵断然拒绝。 萧怀简笑了下,从怀中拿出一卷黄纸,迈步进门:“萧洵听旨。” 他朗声念道:“着晋王萧怀简全权处置严氏一案,与案情相关人事,准其调动。钦此。” 黄麻纸上,玉玺鲜明,萧怀简亮给萧洵看:“六弟,这是我临来时阿耶给的圣旨,这一个月来我顾念你的体面,一直不曾拿出来,如今我要崔娘子去见严凌,你可是要抗旨?” 抗旨不遵他是不怕的,但头一个她要受牵连,第二个便是让大哥为难,萧洵伸手拉过崔拂:“我带她去!” 踏出厢房的一刻,崔拂不自觉地放慢步子,贪婪地呼吸着外面的空气,光线太亮,眼睛不得不眯着,然而头顶的天那么蓝那么广阔,便是刺眼些,也值得。 只可惜牢房并不远,片刻后,眼前又是一暗,萧洵拉着她,走进了黑暗幽深的过道。 听见他含着嘲讽开口:“严凌之所以坚持要见她,无非是拖时间,他知道我不会让他见,所以才这么说,二哥如此精明,难道真的看不出来?” 又听萧怀简道:“我也这么怀疑过,但事关重大,我不敢妄加揣测,耽误了阿耶的差事。” 咔嚓,尽头的牢房打开,露出严凌大半张脸,在看见崔拂的一刻,严凌脸色一变,目光落在她刚长出一层极短头发的头上,张张嘴想说什么,到底又闭上了。 萧怀简负手上前:“崔娘子来了,严凌,说吧。” 半晌,严凌低头:“萧洵攻打金城时,先父把库藏埋进了黛山。” 萧怀简神色一紧:“位置?” 严凌抬头,看向崔拂:“画了张地图,一半是先父亲手藏好,另一半交给了崔拂。” 崔拂大吃一惊。 立刻听见萧怀简追问:“崔娘子,图在哪里?” 崔拂死死掐着手心,因为愤怒,身体有点发抖。她何尝知道此事,又何尝见过什么图?严凌到这时候,还想拉她挡刀! 萧怀简越问越急:“图呢?” 萧洵脸一沉,拉过崔拂挡在身后:“少来烦她!” “我是为国事,”萧怀简冷冷说道,“难道你要抗旨?” “严陵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萧洵冷嗤,“崔拂只是个外姓女子,这么重要的东西,严家会交给她?” “六弟一再阻拦,莫非那图,六弟已经得了?”萧怀简冷笑。 两人寸步不让,却在这时,突然听见崔拂开口:“严凌。” 她从萧洵身后出来,走到严凌面前,一双眼因为愤怒瞪得大大的,声音绷紧着:“你知道我救过萧洵,所以才娶我,给自己留个后路,是不是?你知道萧洵不会防备我,所以在口脂中下毒,又让阿婉准备毒香,想利用我杀死萧洵,是不是?假如得手,你是不是还准备杀了我?堂堂金城严氏少主,妻子却被人强占,让你蒙羞,所以我必须死,是不是?” 梦中的一切在此时串联,指甲掐进手心,愤怒和恨意一齐涌上来:“如今你又把地图推在我身上,严凌,你好卑鄙!” 严凌盯着她帽子底下光秃秃的两鬓,肩膀垮下来,沉重地喘息:“不是,阿拂……” “不是什么?白衣庵相识,不是你的算计?不顾门第娶我,不是你的算计?用我保你一门老小,不是你的算计?”崔拂一步步走近,“严凌,到这个地步,你还在算计我,你从头到尾,对我可有一句实话?严凌,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