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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慢走, 有空可多来玩儿。我家主子还从未在旁人面前那般好脾性呢。”

    “好脾性?”姜漫翻了个白眼。

    林见鹤好脾性,世上便没有脾气恶劣之人了。

    老者摇了摇头:“姑娘若是认识他久了, 便知道了。”

    姜漫心道,恐怕没有人比她认识林见鹤更久的。上辈子,他性子就乖张,只是在她跟前收敛一些。这辈子则是更甚。她没有给他留个好印象, 这辈子, 林见鹤回回对她没有好脸色。

    她深吸口气:“老伯,林见鹤近日怎么了?看起来情绪不好得很。”

    老伯叹了口气:“主子之事, 下人哪里好说啊。每年这几日,不吃不喝的。唉。”

    姜漫神情有些恍惚, 走在巷子里,有些宅子里面探出二三支红杏, 花枝压得低的,扫过她发顶,清淡的香味拂过鼻端。

    她手里提着老者给的糕点,一步一步,走得极慢。

    看到红杏,她心底不由感叹, 上辈子死的时候,入宫前看到满城杏花梨花。

    一片花瓣落下来,落在她头发上。

    她伸手捻起,目光盯着那薄红的花瓣,猛然想起她前世就死在这几日了。

    京城杏花早开,元宵未到,花已开。

    她死在元宵前几日。

    死时的记忆已经极力模糊淡去,但总归不舒服。她皱了皱眉,将那股翻腾的带着压抑的记忆按下去。

    夜里,她觉得有些疲惫,兼之还有一场重要的仗要打,早早就睡了。迷迷糊糊中,耳边有人在说话。

    她睁开眼睛,视线摇晃,她在一匹马上,躺在一个人怀里。

    岁暮天寒,彤云密布,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冷峻瘦削的脸。

    线条锋利,像是一柄利刃。

    他的面容苍白冰冷,只有抱着她的胸膛是暖的。

    她的心没来由的一疼。

    林见鹤。

    她不知道怎么了,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着,要捏碎了一般疼。

    “他们都死了,你不必害怕,我陪着你。”他抿了抿唇,不熟练地说了好些话。

    他的眼睛很好看,半垂着,落在她身上,微微弯下。他平日很少笑的。

    姜漫上辈子死后魂魄跟在他身边,不知道是不是当时思绪动荡,她不知道他说了这么多话。

    “本想带你走,谁知晚了一步。”他一只手扬鞭策马,一只手揽着她,紧紧将她箍在怀里,她的脸贴着他的脖颈,只觉得他身上冷得厉害。奇怪,她明明是个死人,什么都感觉不到才是,但她就觉得,林见鹤很冷。

    后面还有有大批追兵。

    当时林见鹤陈兵通州,快马加鞭至京城也要一天一夜。

    她没有见到他是如何闯入皇宫的。

    想也知道,京城重重关卡,最后他只剩一个人。

    必然是死战。

    “你没心没肺。”林见鹤笑了笑,脸上愈加白了,胸膛震动,咳嗽了几声。

    “说那么狠的话赶我走,真是个狠心的女人。”他喃喃,“我已用了最快的速度赶来,本以为,你见了我,必然要大骂。”

    他咳得愈加厉害,她只觉得脸上有些湿润。

    林见鹤伸出袖子替她抹了抹脸,分明是含笑的眼睛,她却只觉得鼻子酸得厉害。

    “你当真是——”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剩下的话飘在追兵铁蹄轰隆声中,但是姜漫听到了。

    “心里一点都没有我。”这话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分量,却让人觉得沉重。

    姜漫只觉得自己在不断坠落,她满脑子都是林见鹤的声音。

    “心里一点都没有我。”

    ……

    她猛地睁开眼睛,浑身被汗浸湿了。

    “姑娘,怎么了,我听到你在叫。”

    姜漫胸膛剧烈起伏,睁着眼睛,直直的,一动不动。

    “姑娘!”

    “备水,我要沐浴。”她眼睛动了动,开口时声音有些疲惫。

    刘婆子担心地看了看她,先出去吩咐人备水了。

    姜漫心里久久不能平息。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为何又梦到林见鹤,还梦到上辈子没有听见的话。

    她满脑子都是林见鹤,他含笑的,咳嗽的,冷漠的,发脾气的。

    想着想着,这辈子那个阴郁暴躁的少年闯进来,跟记忆中的面孔重合,她有些分不清了。

    “水来了。”

    姜漫有些害怕。

    上辈子的是上辈子的,跟这辈子不是一个人。

    她不能将这辈子的林见鹤与上辈子混淆。

    她泡在热水中,刘婆子压低声音道:“今晚,我听到一个极为重要之事。”

    姜漫思绪迟缓,被动接收她说的消息。

    “明辉阁之所以要林见鹤,牵扯到一些旧事。”

    刘婆子继续道:“林见鹤母亲与明辉阁有旧怨。她曾逼明辉阁许诺,不得出手伤他。”

    姜漫听到林见鹤,眼睛动了动,目光追了过来。

    “明辉阁对此怀恨在心,他们不能主动出手,便寻各种机会,借他人之手,要毁了他。”

    “他们已经出手多次?”姜漫思绪顿时清醒,声音带着冷意。

    她不知道林见鹤还遇到过这样的事。

    “大抵是。虽不知他如何平安活到了现在,但其中凶险可想而知。”

    刘婆子扶着她到一边,靠近暖炉,替她熏干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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