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
没想到攻击竟打不到结界上,他好奇便走到出口边缘查探,才发现平陵山上的层层结界已再拦不住他。 路明遥怎么都没想到,那日结下的天契竟然还会引发这个后续情况。他随口放出的话,在没几日后还真让风涅给实现了,现在心情可谓是五味杂陈。 如果平陵山再关不住这只白毛鸡,那他岂不是等同于重获自由,可以脱离仙宫的掌控到处闹事了? 这简直比让别人发现他和他成了道侣还要糟糕。 风涅心满意足地欣赏了一会儿他沉下来的表情,才冷声道:把天契解了,我不想和流着肮脏血液的仙道人挂着这样的关系。 路明遥莞尔道:我也不是很想和一个连人都不是的家伙绑定关系。 可天契与一般结道契约不同,我说过,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解。 风涅沉声问:自那夜后已过两日,你难道连解法都还没问出来? 路明遥也来气:白长老不愿意告诉我,你要我如何? 再说,从这天契中获利的人是你,你好不容易才离开,就不怕天契解开后,我立刻又将你丢回平陵山? 风涅闻言,忽然笑了,笑得好似清清冷月,带着凤族与生俱来的傲骨。 路明遥,你觉得我还会给你机会把我送回去吗? 怎么不会?路明遥平静回道,别忘了有天契的限制,论斗法你还是斗不过我。 风涅不紧不慢地将视线从他身上收回,眺望着远方的景物:我现在确实打不过你。 但我可以找其他人的麻烦。他语气愉悦地说道,说来,我很久没见过仙宫之外的景色了,也不知外面那些仙门有了什么样的变化。 应该多了不少小辈吧,你说我是不是得找个合适的时间,亲自到访打声招呼比较好? 说罢,他又与他视线相触,用着那极有辨识性的微沉嗓音问道:路明遥,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不开心,你想试试吗? 路明遥相信以风涅坐稳仙宫重犯这位置的性格,真能在外面闹出各种腥风血雨的事件来。但他现在确实毫无办法,而且那日听白长老之言,他甚至怀疑天契结了还得等过了一定的时间才可以解除。 若真是如此,就更麻烦了。 我真的不会。路明遥说道。 风涅朝他走近几步,然后低头在他耳侧轻语:我会让你立刻就会。 低低的声音刚落入他耳里,身旁便闪过一道白金色的微光,旋即一只白中带着些许金芒的凤鸟就乘风飞向了天穹。在长长的尾翎衬托下,飞舞的身姿漂亮得让人舍不得将目光挪开。 白凤头顶的金色冠羽迎风柔柔摆动,回头看了他一眼后摇身朝仙宫之外的方向飞去,还拖起了一道清亮悦耳的风鸣,为即将重获的自由而欢庆。 路明遥看着逐渐远去的白影,宽袖下的手指微微握起。 这只带满对仙道的仇怨与恶意的白毛鸡一旦放出去,估计会在仙界掀起一番风浪。偏偏如今让他脱离了平陵山,作为一只大凤凰,又难以将他留下。 如果仙宫其他牢狱能轻易将他关住,前任宫主当年也不需要忍痛舍出平陵山那块土地了。 路明遥还在苦思着未来需要好好筹划应付准备闹事的风涅,没想到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传出了阵阵雷电声,甚至还将他脚踏的土地照得一闪一烁。 他抬起头,错愕地看着那只骄傲的白凤在脱离仙宫地界之前,忽然被漫天的雷击拦下。密密麻麻的电击一道接一道,在空中划出了歪长的光痕。 那些雷击并非出自阴云,而是来自守护着仙宫的大结界。 他看着动作灵敏地在那些光痕之间来回穿梭的白影,逐渐意识到了什么。 难道风涅只能借天契脱离平陵山的束缚,却还是不能离开仙宫吗? 啊。路明遥轻声开口,见到远处那只同样意识到事情不对劲的白凤,气得以灵术扬起了剧烈的暴风雪砸在那些雷电之上时,没忍住呵笑了一声。 看来,某只白毛鸡还是高兴得太早了。 阴郁的心情突然就一扫而空,握紧的拳头也松了开来。 路明遥望着那只原本已经飞远的白影又以闪电般的速度朝他飞来,漂亮的双眸弯成了浅浅的月牙。 白凤狠狠朝直立在溪水边的那道蓝色人影扑去,对方似乎也没有反抗或还击的打算,轻易就被它的冲击给撞倒。银灰色的利爪正好能将那人线条美丽的纤细脖子环住,可任凭它如何用力,都无法将其掐断。 它甚至能感受到利爪之下,平稳的脉动。 没有一丝慌乱。 风涅的气都变得有些不顺了。 这世界上,怎会有路明遥这等嚣张又难搞的人,脾性比他还要硬。 墨色的长发柔和地在草地上铺开,被白凤扣住的路明遥抬着头,从那双微微发红的双目中领悟到了它内心的咆哮。 放我出去。 甚至能够想象它那冷傲的命令式语气。 路明遥脸上挂着清浅的笑容,抬手在它脖子上轻轻一抚,再把手收回时,指间夹着一根漂亮的凤羽。 这举动对高傲得能真正做到一毛不拔的凤凰而言,无比挑衅。 纤长的手指微微摩挲后,凤羽便化作无数花朵样子的灵光,在他松手时迎风而起,绕过架着他的凤鸟,缓缓消失在风痕中。 你很漂亮。 明明所有事情都在朝着失控的方向发展,路明遥此刻的眼神却沉着得像是掌握住一切的人,甚至还对身上的白凤还以一记张扬的笑意。 但是,好像也只能成为仙宫的笼中鸟了。 倘若没有天契的约束,风涅肯定已经把路明遥抽筋剥骨再大卸十八块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凤凰是炸毛凤。 第六章 您的男宠? 宫主,您不打算解释一下,这位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书房里,白松鹤弯腰又捡起了一本跌落在地的书册,看了眼周围好几个同样蹲在地上忙碌收拾的宫人,胡子终于没忍住随脾气炸起。 他转头恶婆婆一样的眼神瞪向跟个大爷似的靠在旁边软榻上的男子,对方听到他的疑问后还抬眸扫视了他一眼,眼神十分冷漠。 而被问话的路明遥手里正捏着几张被人弄得皱巴巴的纸,施了点灵术,把它们恢复原状。 恰好一位仙子又抱着叠整理好的折子来到桌边,他便抬头朝对方很浅地笑了一下:谢谢,放这里就行。 仙子微红着脸,把东西放好后退下。 路明遥这才终于把视线挪到了某个存在感特别强的人身上。 与初见时候不同,风涅今日换上了一套素雅的雪白色衣袍,气势不如之前的张扬,却更显清冽。 路明遥面不改色回道:他自幼发育不全,思想和行动总异于常人,白长老多担待担待。 宫宴的结束,对路明遥而言只是一个开始。 风涅虽然没有他允许无法擅自离开仙宫,但平陵山到底是关不住他了。既然不能出去危害天下,而他又不愿意放他自由,于是他就想方设法在仙宫内给他添乱找麻烦,企图以此挑战他的耐心,等他受不住后妥协。 短短几天里风涅就把他的仙宫给逛了一遍,走到哪儿留祸到哪儿,连负责巡逻的护法都难逃他魔爪,都快比他这个宫主还要熟悉宫里的路线和各大小务处了。 路明遥不想搭理他,他还来劲儿了。 今天一早,路明遥像往常那般来到自己的书房准备继续处理公务,岂料刚和白松鹤进来,就见到遍地的狼藉。原本整整齐齐堆在桌子上的文书像是经过飓风扫刮,七零八落地铺散在房间里,有的纸张甚至还遭到了破坏。 修复和重新整理不难,就是比较耗费灵术与精力。 白松鹤气呼呼地把视线从风涅身上收回来后,来到桌边小声询问路明遥:宫主,此人当真是您的朋友?他明明就铁了心不想让您安安稳稳过日子,再过几日您就要开始与那些老狐狸开朝会了,我认为还是赶紧把他送走,省得他又在如此严谨的场合给您添乱。 如果风涅还在的话,这乱子大概率是要添的。 想归想,路明遥还是拒绝了白松鹤:他还得留在这里一段时间。 宫主为什么对他如此执着?白松鹤很不理解,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表情一裂,讷讷问道,莫非您与他当真有 没有关系。路明遥斩钉截铁地回道,暂时还不想把风涅的身份说出口继而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他的事我会处理,你不用担心。 你干啥呀?!我好不容易才把它们给恢复好,你怎么路明遥刚和白松鹤说完话,房间另一角突然就爆发了小争执。 不用怀疑,争执的源头就是风涅。 你们先出去吧。路明遥忽然起身将白松鹤等人都遣散出房,只留下还在榻上坐着的风涅。 房里顿时安静了下来,风涅手里握着随手从地上捡起的玉简,在路明遥朝他看去时,随口念出玉简上的内容:宫主年幼资历不足,无心政务昏庸无道还好男色 听起来似乎还是在见过宫宴那晚的荒唐事后,进谏到仙宫的弹劾文书。 这种他处理不了,一般是会送到尚明殿由仙宫自行判断。不过这玉简现在能又流到他面前,显然是仙宫没有采纳那名仙士的意见。 路明遥抬手隔空将风涅手里的玉简拿了回来,对着风涅浅浅笑了一下后,忽然大袖一扬,把桌上整理到一半的文书重新推落,撒满一地。 风涅,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路明遥轻声开口,声线清清,却叫人莫名感受到了一股难以喘气的威压,我在想,你惹出来的事,还是让你自己处理会比较好。 风涅抬了抬眸,还没意识到惹怒新任宫主的严重性:是我听错了,还是你没睡醒? 路明遥没有计较他的态度,只温和地反问一个似乎毫无相关的问题:魔界有一条很凶的九头龙,你认识吗? 风涅回道:如果有机会让我离开这座仙宫,或许我会和他成为好朋友。 没必要了。路明遥说道,他现在就在我家后院看门,我想你应该不会希望有机会与他见面。 等他语气冷淡的话说出口,风涅才隐隐察觉到房里的气流有了些许变化,空气中甚至多了一种让他感到极度不适的雷电气息。 再看向桌边的人时,他惊觉对方手里已经多了一把银蓝色的长剑,剑上时不时有紫色的雷电流光滑过。转瞬间,剑尖已来到他脖子边,即使长剑的主人努力敛起它的锋芒,可是只要稍有移动,轻易都能在他脖子上划出血痕。 风涅这才发现手握武器的路明遥看似温和的目光里,实则没有一丝感情。 他倒也不惊慌,冷静地对路明遥说:你不会想杀死我,如果你还想活着的话。 你那么好看,我怎么舍得杀你?路明遥说着又弯了一下眼睛,微勾的眼尾牵着几丝寒意,当然,这不意味着我就舍不得揍你了。 书房外,白松鹤送走喊来帮忙的护法们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一脸担忧地在房外来回走动。 路明遥的书房保密做得很好,人在房外根本听不清房里的任何动静,甚至他们可能在里面打起来了外面都不知情。那个长得一看就特别红颜祸水的男子脾气可真不小,但要说他和路明遥有什么关系又不太像,总不可能是因为路明遥已经把他宠上了天,才能任由他胡作非为。 白松鹤越想越觉得不无可能,甚至开始怀疑路明遥让他们离开,是为了说什么外人听不得的话把人哄开心。 白长老?你怎么在宫主书房外独自徘徊? 他愁得头发白了又白,正想要不要大胆敲门进去时,边上忽然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 哎,仇小长老,你回来了啊!白松鹤惊喜地看向来人,长吁了口气。 仙宫里管事的除了白松鹤之外还有好几位坐拥长老地位的人物,各司其职,只不过他是最大的那个。许多小长老一开始只是仙宫内的小护法,凭自己的实力慢慢一路提升了自己的地位。 面前这位叫做仇天闵青年是几十年前才刚升上来的,不过与许多人相较,他在仙宫的资历不算高,但是能力十分出众。白松鹤挺喜欢有他在宫里搭把手的日子,不仅性子温文儒雅还很细心,总能帮忙把许多大小事务处理妥当。 仇天闵主外的时候居多,很多时候会被安排到外面处理事情,看样子他是才刚办完事回来。 是啊,其实我在听说仙宫终于有新宫主任职后就想第一时间赶回来,奈何那只蛇妖实在过于棘手,费了我们好些时日才终于将它消灭。仇天闵笑得温柔。 放心,我想宫主肯定能够理解。时隔多日再见到仇天闵,白松鹤内心多少有点感慨。 其实早在前任宫主忽然消失,并且仙宫宣布要挑选新任宫主之时,仙宫里的人都以为德才兼备的仇天闵会是下一任宫主。 白松鹤注意到他手上抱着一个黑色的锦盒,正想顺口问他那是什么,书房的门突然被人用力从里面推开。 只见那身着白衣发侧别着金羽发饰的男子沉着一张脸从房里走出,看都没看外面的他和仇天闵一眼,踏着充满怒火的步伐很快就消失在他们视线之中。 这位是?仇天闵微微一怔,宫里新招的护法吗? 白松鹤一脸纠结:不算吧 再看看书房,里面的狼藉已经被人彻底收拾好了,甚至周围都看不出有过任何的打斗痕迹。路明遥坐在他的位置上,微低着头面色如常地处理着他的公务。 心情,好像也没有很糟糕。 白松鹤总算放下了心,拍拍仇天闵的肩膀说:那我先去忙了,新宫主倒是没那么多规矩,你想见他进去就行。 路明遥刚把又需要时间沉淀郁闷心情的风涅送走,书房忽然来了另一个陌生的面孔。 是个身着水绿色衣袍,气质非常柔和的青年,连带着他身后的阳光都显得没那么灼目了。他站在房门外礼貌地敲了敲门板,没有马上进来,只捧着半个手臂长的盒子朝他轻轻点头,似是在等待他的准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