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岁年想了想,再按出一个“龙”字。

    玉融这下没懂,推测道:“你问龙君?”

    岁年喵喵点头。

    “爷爷他尚在沉睡,但无性命之忧。”珠鸣亦撩袍盘腿,席地而坐,答道。

    “喵呜。”——我是想问龙君为何突然发狂,他的骨瘴应当还没有到让他失控的地步。

    “爷爷年纪大了,龙珠不在体内,这回恐怕也是因龙珠不在,才险些出大事。”

    凤君在旁叹道:“姐,不知当年落到下界作为灵障的龙珠还能否找回来,再这样下去,我担心爷爷他……”

    凤凰姐弟闲说了些话,小半个时辰后,珠鸣告辞道:“我们路过这里,便不久留了。”又向岁年道:“玄微君是位公正的上神,你按他这里的规矩来,好生修养。”

    “我姐的意思是,你千万别没事触玄微的霉头。”凤君急忙插话道:“尤其是他若是逼你读书干活,你不要反抗!反抗的结果很惨烈!”

    凤君咬牙切齿,评价道:“真是位冷酷的仙尊啊!”

    凤凰二人离开后,玉融对岁年解释道:“四象这一代,幼年时都曾被送来这里听学,很是吃了苦头,不过你不必害怕……师尊不会让你读书的。”

    玉融回想面见师尊时,自己提出过岁年的年纪才百年,飞升九天仍不通经文玄奥,可以趁机拜师读书。

    但他的提议被师尊否决了。

    或许是因九天的经学博大精深,小猫又似不招师尊喜欢。玉融想:师尊不会、也不打算不允许他学。

    喵喵?岁年问:那要我干嘛?

    玉融道:“以后你便是披银殿的书侍和花侍,日常收拾下书阁,管一管院中花草即可,并不如何忙碌,但——”

    他严谨交代道:“主庭中有一株桃花树,修成灵性,名唤倚妆,他于师尊有救命之恩,唯有此不可怠慢。”

    岁年短促地“啊”了一声。

    “我本体是白虎,或许气息上对你会凶一点儿?”玉融见他神色不大对,不解其意,便不再冒昧摸他。

    “无妨,你空闲时可自行修炼,北阁中辟了间你的屋子,我这就领你去,这几日不必着急出来。”

    玉融自顾自说,岁年的心思却早跑了。

    那株小桃花也在这里?

    岁年有些讶异。

    他想去见见这位故人。

    但眼下他口不能言,即使见了也无法与之交流,也不知为何心里头突然沉甸甸的。

    许是因为受伤。于是他用猫爪勾住木篮将其翻了个儿,咬住软垫子放回,轻盈一跳,重新窝了进去。

    玉融见他消沉下来,当作他身体不适,抱起木篮,行走在空阔的披银殿长廊中。

    轻灵灵的夜月之力载在风中,滋润着岁年灼痛的五脏六腑,伤势没有他意料的重,眼皮却沉了。

    乌云盖雪隐约有直觉,这次龙君犯病有蹊跷,可他实在没精力去管。

    九重天与他无甚干系,所谓登仙青云路,也绝非他所求。

    披银殿内静谧幽冷,找不到几面完整的墙壁,沿壁悬下一重一重的鲛绡白纱,未遮蔽的敞口吞咽着月色,使整座殿台从内而外皆淌满了银色的血液。

    这殿太大了,廊柱切割着月光,岁年枕在篮子里,慢慢坠入梦中。

    摇摇晃晃,颠颠倒倒,他像是回到了人界,回到了那座名叫云乡的镇子。

    云乡的夜晚也有这样清的风、软的云,仿佛他从未离开过。他还是会霸道地占下小摊贩的竹编或竹篓子,睡一个从黄昏到月升的大觉。

    玉融的脚步停了下来。

    叠纱帐迎着风,簌簌成响。

    “喵?”

    怎么不走了?

    “师尊。”

    淋漓的月水装满木篮,岁年睁开一隙的眼,他察觉到玉融托捧木篮的手臂肌rou绷紧。

    白虎气息收敛,变得格外紧张,岁年不经心里纳闷:这有什么好怕的,纪沉关还能吃了你这徒弟不成?

    “你为何在此?”

    玄微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在这寂静的殿内听来分外空灵,形如天穹神语。

    岁年耳边呼啸一声,视野矮了大半,玉融单膝在地,道:“师尊,小仙者受凤凰神力焚烧,弟子感知火灵涌动,这才……弟子这就去犀庭收集月樨玉。”

    原来是这只大白虎帮忙疏导了他体内的火灵?岁年恍然大悟,难怪方才玉融的掌心那么烫。

    “你往日不曾将下凡历练,倒也先学来不少慈悲怜悯。”玄微道。

    “……弟子知错。”

    “三百月樨玉,收完后自去水瀑领罚。”玄微淡声指示道:“去吧。”

    “是。”

    “放下你怀里的东西。”

    “……是。”

    玉融抬头看向仙尊,又垂下头看看猫妖,不敢违抗师令,双手将木篮放下:“弟子告退。”

    玉融略有担忧地离开了覆纱月廊,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殿内再度陷入阒静。

    岁年起身,蹲坐在了篮子里。

    月光在乌云盖雪纯黑的皮毛上流动,唯有腹部和四只爪是纯白,仿佛因这满篮的银华洗去颜色。

    玄微居高临下,目光落在这一篮猫上,道:“你恢复的尚可。”

    岁年抬起一只前爪。

    玄微复道:“那一日你从天而降,可有受伤?”

    这是认出那夜晚宴后,是这只猫从檐上跳下,勾住了自己的衣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