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6)

    有节奏感的提示音从床头传来，鹿弥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睛。

    他决定眼前的一切都有些模糊，脑子也是乱七八糟的。

    哔哔哔因为他没有关掉闹钟，所以声音还在持续不断。

    不会停止的声音让人心烦意乱，鹿弥伸出手，在枕头附近摸了摸，终于把闹钟关掉了。

    他直直地从床上坐起来，只能容忍一个人的床，几乎要朝他压迫过来的墙壁，这一切都在告诉他，他是一个下等人，生活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面。

    鹿弥的脑子还是不清晰，他伸出手，敲了敲脑袋。

    在敲到某一下的时候，他的脑子发出了咯吱的声音，好像是发条玩具把关键的发条给弄掉了。

    他更没有办法想清楚在这场觉之前，他究竟都做了什么了。

    鹿弥眯起眼睛，有些茫然。

    这时候，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鹿弥盯着手机，他以一副从来都没有讲过这个小玩意儿的表情拿起手机。这一部手机只有他的巴掌大，除了按键以外，就只有两根手指宽大小屏幕。鹿弥按下了接听键。

    A561.手机那头的人喊出了一个编号。今早的时候，编程似乎出了一点问题，你尽快过来！

    A561！

    这一串数字让鹿弥仿若从梦中醒来。

    对！他就是A561，一个普普通通的工程师！

    是的。鹿弥听见自己的声音，仿佛是漂浮在空中的羽毛，没有重量，没有杂质，一吹就随风飘飘扬扬，无法捕捉。

    你要小心，同化。

    安兰德的警告还响在几分钟前的时空。

    但是现在的鹿弥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他的脑海中没有了安兰德，自然也不会记得起安兰德的警告。他一进入到这个世界就被同化了，他现在是一个不折不扣的1988世界的人。

    他的灵魂达到了最麻木的状态。行尸走rou般，就算是当初吃下蓝色药丸的他也无法比拟。

    鹿弥换上了放在衣柜里的陈旧工装，接着出门。他行走在灰沉沉的街道中央，街道的两边都是一模一样的装修，灰色的招牌，暗沉色的装修风格，要不是招牌上写的字不一样，人根本就没有办法分辨里面是什么店铺。

    天空蒙蒙亮，街道的人渐渐变多。

    他们好像是上了发条的玩偶，整整齐齐地，完全一致地前进着。鹿弥走在人群的中间，人群又在人群的中心，数不尽的人填充了这个街道，无法明了的人形成了漩涡，将整个世界卷入了海底。

    鹿弥来到了秘密的基地，那里摆放了成百上千的超级计算机。他按部就班地拿起坐在控制位上，按照电话里的人的嘱咐，开始修复漏洞。

    他的双手快速地在键盘上敲打，代码就像是水一样流动。

    水流聚集，变成了倾斜的瀑布。

    因为其他的工程师也加入进来了，他们要一起为伟大的创造物做出贡献。

    工作的时候，大家都没有察觉到时间到流逝。

    哔哔哔知道身旁的手机发出了提示音，鹿弥这才知道自己到了休息的时间。

    跟他同一个时间段休息的人放下了电脑，招呼他一起去吃饭。

    鹿弥面无表情地跟了上去。

    一路上，他们几个男人也会聊天，但是聊天的内容只围绕着两方面，一是工作上遇到的问题，二是战争。

    战争会爆发的。

    战争迟早会爆发的。

    我们要在战争爆发前，将武器做好，不然的话，我们怎么能赢得战争。

    鹿弥晕晕乎乎，是哪里的战争？

    你是不是睡傻了？同事嘲笑他，就是战争啊。

    对啊，哪里会发生的战争？敌方是谁？为什么会有这么一场无法避免的战争？问题接踵而来，鹿弥的内心满是疑惑。

    几人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的结论是：我们随时要做好上战场的准备。

    于是到最后，鹿弥都不知道战争究竟是什么样的战争。

    吃午饭的时候，食堂有一架大电视，上面在循环播放着人们近段时间为战争做的准备以及贡献，我们先阶段已经取得了莫大的成功，但是我们依旧不能放松警惕。敌人说不定随时随地就会在我们偷懒的时候超越我们。

    看到了报道的工程师们精力充沛，他们大吼一声，迅速吃饭，等待着回去工作的时间。

    鹿弥不明所以，只能也跟着大家的样子去做。

    说起来，有一个八卦呢。坐在鹿弥旁边的工程师凑到鹿弥的面前，鬼鬼祟祟地开口。

    发生了什么事？鹿弥不见得是真的对他口中的事情好奇，他只是在社交罢了。

    那人没有察觉鹿弥的敷衍。前段时间，B551被抓走了，现在估计待在监狱里服刑。

    鹿弥一脸茫然，他似乎对这个所谓的B551没有任何的记忆。

    你也太不关心自己的同事了吧。那人唏嘘，就是前段时间跟一个男人搞上的那个工程师。

    那又如何？

    鹿弥听见自己在心底发出不在意的声音。

    男人跟男人在一起，可是大罪啊！没有想到他居然真的做出那样的事情。那人分享完自己惋惜的心情就闭嘴了。

    鹿弥没有追问下去。

    吃完饭，大家陆续离开了食堂。

    鹿弥吃饭的速度慢，落在了后面，等他起身准备去把饭盘放到规定的地方的时候，他跟身后的人撞上了。对不起。鹿弥赶紧道歉，并且想要伸出手擦掉溅在她身上的污渍。手快碰到她的衣服了，鹿弥又醒悟，他这种行为很不妥当，于是他的手在抬起的一瞬间就决定了降落。

    没有关系。女人弱弱地回答。

    她的声音莫名吸引人，鹿弥抬起头。

    他看见了一个同他一样穿着工装的女人，她亚麻色的头发全部塞在鸭舌帽里面，只有些许掉了下来，她绿色的眼睛凝视着鹿弥，眼神柔和。

    鹿弥的心脏猛地一跳。

    第72章 你没有认出我

    风和日丽的日子，鹿弥觉得自己该跟她说些什么。

    今天的天气不错。他在她绿色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他像是一只乏味的陈旧机器人，在某个光鲜亮丽的客人面前，被主人拿出啦展示。发条扭紧，机器启动，钢铁铸就的嘴巴一张一合。

    是的。她回答他。

    鹿弥看着她张开的嘴巴，突然喉咙被什么东西梗住了。喉咙充斥着异物感，连带着他的思考也被停滞。他应该停止谈话，离开这个令他窘迫的环境。但是他的双手紧攥，再次尝试着开口。今天的天气不错。

    天啊，他是一个什么样的蠢蛋，为什么只会重复一句毫无意义的话？

    鹿弥将视线从她的身上挪开，看着窗外。阳光透进来了。

    今天的天气不错，阳光穿透窗户，落下淡淡的光芒。金色的光芒，可能会让一些人害怕，因而躲到阴影中去，但也可能如你一样，它们温柔地落在你的脚边，卑微地不敢靠近一分一毫。

    她看着鹿弥，眼睛从来都没有挪开过。

    也许。她说，明天是休息的日子，你要是感兴趣的话，我们可以在郊外的小公园散步。

    答应女人的约会可是很麻烦的。

    鹿弥应该要拒绝，但是他点了点头，随即害羞地转头离开。我先回去工作了。

    女人停在原地，她看清楚了鹿弥害羞的表情，笑着摸了摸手臂。她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回到了工作的位置上，鹿弥继续投入工作。

    只是他下午的效率明显没有早上高，他工作着，时不时会想起在饭堂遇到的那一位少女，一想到他，他的嘴角就往上扬，眼睛就看不清在变化的代码了。

    然而这不是动心，一个模范公民怎么会动心呢？

    在没有人问鹿弥的心意的时候，他先自己否定了。

    下班回家，他甚至连饭都没有吃，就打开衣柜，想要挑选明天出门的衣服，只是他看来看去，看到的不是陈旧的工装，就是暗沉的衬衫。

    鹿弥有些不满，这一些衣服都没有办法与她那双漂亮的眼睛相配。

    这个想法才刚产生，鹿弥又要开始苛责自己了。

    一个模范公民不应该沉迷于穿着打扮。

    但是鹿弥坐在他狭小的房间里面，除了书籍以外，没有任何打发时间的东西，他坐着看着，视线总是会移转到衣柜那里去。

    他为了终止自己这样的行为，干脆早早就去睡觉了。

    因为晚上太早睡了，他第二天很早就起床了。他去到洗浴间，仔细地将脸洗干净，将头发梳整齐。衣柜里拿出来的衣服很朴素，但是鹿弥一身春色，硬是将衣服衬托得像是华冠丽服。

    他踩着时间到达郊外的小公园，那一位少女早就在了。

    少女一看到他到来，立马就站了起来。

    咳咳。鹿弥羞赧地用手抵住手，视线故意撇到了一边，只是他还趁机眼珠子一转，偷看少女一眼。

    他少年怀春的模样，足以让无知的少女心脏怦怦跳。

    你会的把戏真多。少女轻声细语吐槽。

    哈？鹿弥继续朝她走过去。

    少女摊手。

    鹿弥觉得她活泼得有点过头了。之前我还没有跟你自我介绍呢。鹿弥拍了拍胸口，我是A561.

    没有名字，没有任何的代名词，他只是一串数字代号。

    你呢？

    鹿弥眼睛闪闪地看着她。

    我是少女看着他，坚定地说出那个名字。朱丽安娜。

    鹿弥露出疑惑的表情。

    你是鹿弥。朱丽安娜指着他。

    这个少女，好奇怪。

    鹿弥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将双手背在身后，慢慢地往后退。我想起我今天似乎还有一点点工作需要去完成，可能我就不能陪你了。

    啪。

    就在鹿弥要离开的时候，朱丽安娜突然伸出手，将他拉住。

    鹿弥回头。

    风从湖边吹来，她从帽子里面掉下来的一缕发丝飘扬，挡住了她的一只眼睛。

    你要走了吗？她柔声问道，看起来对他有几分不舍。

    鹿弥没有走成。

    他和她走在小公园里面，中间隔了两个人的距离。

    这里又没有人。朱丽安娜说，你走过来吧，不然我说话要靠喊。

    不行，这不符合规定。鹿弥慌张地摇手。

    你这时候倒是知道规定了。朱丽安娜嘲笑他。

    鹿弥无辜地眨眼睛，他本来就一直很守规矩的。你是来自外面的人吗？鹿弥有些好奇。

    因为战争，为了安全，领导人在国家的外面修建了又高又长的城墙，将自己的国家与外面的世界给隔离开来。你是外面世界的人，所以名字才不一样对吧？鹿弥觉得自己发现了不得了东西。

    是又如何？朱丽安娜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要去举报我吗？让警察抓走我吗？

    如果她被抓走了，一定就不会再在这片土地上消失了。

    鹿弥疯狂摇头。

    朱丽安娜笑出了声音。

    你笑什么？鹿弥觉得她的笑声让人不快。

    朱丽安娜盯着他，只是摇头。

    奇怪的女孩。

    朱丽安娜盯着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以后，视线似乎就没有办法挪开了。我说实话，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也很惊讶。我同你一样，我也觉得你很熟悉。这一种熟悉感不是来自一见如故那种浅薄的交情，而是一种更为浓烈的，好像呛鼻的酒一样，相互交织的的酒精与微甜味的乙醇。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我羁绊很深。

    鹿弥抓了抓脑袋，一脸苦恼的模样，他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浓烈的告白，稍微让人有点不知所措。

    朱丽安娜伸出手，递到他的面前。所以不要拒绝我，我是不会丢下你的存在。她的双眼闪闪发亮，在一池湖水中，她眼中的绿更为沉淀，那刺眼的绿，在恳求鹿弥接受她的心意。

    鹿弥犹豫了一会，手才慢慢地伸到她的手前。

    当他们的指尖相碰的时候，朱丽安娜几乎是强势地与他十指紧握。

    两个人继续散步在小公园里，鹿弥被拖着走。

    这里的人毫无审美观，好好的一个公园，只栽种了遍地的绿树。绿树成荫，毫无灵魂地排序着。

    朱丽安娜拉着鹿弥来到了小树林，站在参天大树的身后。

    她握着鹿弥的手，踮起脚，要去亲他。

    鹿弥正要低头去迎接她的吻的时候，外面传来了小孩子吵闹的声音。

    鹿弥浑身一震，有人。要是被人发现他们私自幽会，一定会被治罪的。

    朱丽安娜强硬地扳过他的脑袋，不悦地抱怨道：我在的时候，你不要看别人。

    说完，她就踮起脚亲吻鹿弥。

    温热的双唇贴着自己，滑腻的舌头与自己的牙齿相互碰触，随即撬开了自己的牙齿，进来了。

    鹿弥觉得这种亲吻方式有点熟悉。

    在他还来不及深思的时候，他被人压在树干上，朱丽安娜的手提着他的衣领，手指去解开他的第一颗纽扣。

    啊呜！

    鹿弥的脖子一阵钝痛，他被人咬了。

    啊！鹿弥吓了一跳。

    疼痛的感觉让他醒悟过来，他可不能真的跟这个女人有过多过线的行为。想到这里，他立刻用男人与女人力气之间的差别，将朱丽安娜推开，转身就跑。

    看到他想跑，朱丽安娜蹲下去，伸出手，一下子拉住他的脚。

    鹿弥一下子就失去了身体的重心，直直摔在草地上。呜。吃到草了。

    那只手的主人拥有大得不可思议的力气，鹿弥发觉自己被拖了回去。快住手！他怎么觉得拉住自己的不是人类，而是野兽，现在就要将他生吞活剥，拆骨入腹。

    朱丽安娜将他拖回大树的后面，坐在他的腰上，阻止他再次逃跑。

    我忘记了，你现在似乎比较喜欢男人。朱丽安娜发出了恍然大悟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