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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养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的皇城,就像看饭桌上的一盘菜,只要他挥挥手,这菜就会被拂下桌子连盘摔个粉碎……只要他挥挥手。 可是,人总会有手贱的时刻,好端端一盘子菜就这么撒了摔了,多么可惜。何况这是一个王朝,捏在他手掌心里的王朝。 即将陨灭之前,怎么能忍得住,不做一点有趣的事情呢? 于是徐养喊来一列小兵朝里面喊话。 内容只有八个字—— 交出犯人,一切从宽。 这八个字被传话的小兵们反复喊着,传进了皇城。 徐养大笑不止,周遭的将士们脸上也露出了看戏的笑容来。 魏登年自他身后驭马而来,微微蹙眉道:“垂死蝼蚁杀了便是,将军何至如此费力?” 徐养大大“哎”了一声:“如果桦阴的皇帝老儿真的杀了李颐听交给咱们,那咱们就是抓到凶手大功一件,省得她趁乱跑了,左右不过费点时间,看他们狗咬狗不好吗?” 魏登年还要再说,徐养却不愿意听他多话,挥了挥手,阵中擂鼓呐喊,号角阵阵,声势大如江翻海沸,随着十月的秋风,轰鸣地送进了皇城。 桦阴皇宫,勤政殿。 一室静谧空荡,全无宫人的痕迹,只有年轻的太子站在龙椅旁边,龙椅之上的帝王已经枯坐了半日光景,目光沉沉长长,一直延伸到殿外。终于,有将领进来禀告,皇城所有能调派的军队已经集结完毕。 太子李昌师的神色动了动,将将要跪下请战,却被孝帝挥手挡了回去。又过了片刻,孝帝亲拟的降书跃现案前。 李昌师一震:“父亲!父亲跟卺国交战多年,最后一役竟要不战而降?” 孝帝发出一声苍老的叹息:“败局已定。” 李昌师愣了许久,看着空寂的大殿,听着城外的震天呼号,晃了晃身子,突然冲到那将领跟前,狠狠抓住他的肩膀:“襄安呢?襄安郡主呢?!本宫在问你话,你看着父皇做什么!” 他一把抽出将领的佩刀,压在他脖颈上,终于得到了回答。 李昌师一言不发,提刀而出,被门外孝帝的人又丢回了大殿。 “父亲,她回来了,她回来了,我要去接她!” 李昌师这一摔,发髻也乱了,衣衫也脏了,先前强自镇定的姿态,拼死一战的信念,在最后这根稻草压来的时刻,溃散成灰。 桦阴最持重尊贵的皇子不顾仪态地朝着孝帝跪爬过去,仰着脸恳求道:“我答应过她,她回来我就娶她,她定然在等我。” 灰白的天幕乌云滚滚,山雨欲来。 半晌,他盯着沉默的孝帝,不敢置信道:“父亲,您不会真的觉得,交出襄安,他们就会退兵吧?” 孝帝讥笑一下:“朕以为,当初你只是为了安抚她随口一说。” 李昌师错愕地摇了摇头,还未开口又听他道:“朕想,当年她走得干脆决绝,亦是这么认为。” 一个惊雷劈下,晃白了李昌师的脸。 “你既然已经丢过她一回,也不差这一次。” -3- 四周的百姓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起来,渐渐将李颐听等二十几人围了起来。 大家稀稀落落地朝她行礼。 “襄安郡主?您是襄安郡主吧?” 狂风将她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女子不答,碎发胡乱拂面,那双冷漠倔强的眸子仍盯着紧闭的宫门。 百姓们面面相觑了片刻,忽然有带着孩子的妇人走到李颐听面前,压着孩子的头给她跪下:“求郡主怜惜我们,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众人附和:“是啊,求郡主怜惜我们吧!” 李颐听身后有人驳道:“什么叫让郡主怜惜你们?郡主忍辱负重嫁去了卺国,蛰伏多年,为了桦阴杀了卺国的储君,功在社稷,如今你们想卸磨杀驴,让她出去受死吗?” 妇人被怼得脸色发白,嗫嚅道:“可又不是我们让她去杀储君的啊,何况,郡主出去也不一定是受死啊,万一……万一卺国的皇帝仁慈,放过她了呢?你讲话不要这么难听。” “就是,她是郡主,和亲本来就是她的责任,怎么能推到我们头上?” “你们皇族做的错事,总不能让咱们百姓担着吧。” 阿凝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冷眼看去,说话的那人脖子一缩,匿进了人群。 这边刚安静,那头声音又起。 “说不定啊,刺杀储君本来就是她自作主张,你们看,宫里不也不放她进去吗?” “若真是功在社稷,咱们陛下为什么把她拒之门外?从前两国又不是没打过仗,现在都打上门来了,来势汹汹的,就是为了抓她吧。我看啊,她就是桦阴的罪人。” “对,她就是桦阴的罪人!” 阿凝再也忍不出了,“噌”地站起来,狠狠推了面前叫得最大声的男子一把:“你说什么!” 那男子没想到她会动手,毫无防备,阿凝的力气又大,一下子将男子推出了半米,一头磕在出摊的铺子桌角。 暗红的血浆从后脑勺滴滴答答地流了下来,离他最近的妇人惊叫出声:“啊!杀人了,郡主杀人了!” 众人露出惊惧之色,后退了几步。 她们周遭立刻空出一大片,那个受伤的男子也被人搀扶着退开。 大家原先脸上还有些小心翼翼和试探,此刻通通变脸,七嘴八舌骂道:“把灾祸带来桦阴,现在还要当街杀人!滚出去,滚出皇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