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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翠见楚然喝得急,连忙给她顺气捶背。 软软的粉拳落在自己背上,力度是恰到好处的舒服,楚然喝得急导致呛到喉咙的难受瞬间便好了许多,她享受着翡翠体贴入微的照顾,舒服地眯起了眼,“放心,我没事。” “对了,你什么时候学会在汤药里加糖了?” 今日的汤药苦里泛着淡淡的甜头,比以往好喝不少,她不免有些意外,“你不是说加糖会破坏药性吗?” 翡翠莞尔一笑,“主人误会了,这个药不是我调的,是秦将军带来的那位军医调制的。” “汤药里原本不曾加糖的,是秦将军觉得太苦,特意要军医加的。” 楚然听得眉头微动。 ——秦鹤霄竟会细心如此?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颇为正常,世家出身的人,自来是讲究又挑剔的,此人又是秦鹤霄,有着这样那样的要求委实不奇怪。 “军医说糖会破坏药性,他便要军医加其他的东西去调和,总之这个汤药不能难喝,但也不能没有效果。” 想想刚才秦鹤霄的事无巨细的关切,翡翠越发替楚然高兴,“主人,刚才您是没瞧见军医当时的脸色,哎呦喂,说是打翻了颜料盘也不过如此。” “幸好那位军医是有些本领在身上的,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到这个方子,秦将军命我熬好药之后送给他尝一尝,他觉得可以了,才定下了这个方子。” 楚然哑然失笑,“不过是个药罢了,哪里就值得他这么费心了?” “主人,细微之处方能见真心。” 翡翠看了看摇头轻笑的楚然,好意提醒道:“秦将军待主人委实是一片真心,您得把握住机会才是。” “而今您被秦将军识破了女扮男装的身份,再想扮做男子混迹朝堂却是不行了,世家哪有不许嫁的女子?您既恢复了女儿身,便该替自己好生打算一番才是。” 翡翠循循善诱道:“秦家尚未蒙难时,谁不赞一句雍王世子绝代风华?出身好,模样好,才情更是一等一的好,莫说洛京的贵女了,就连平民百姓家的女郎也倾慕着他。可叹天有不测风云,秦家功高盖主,满门被灭,秦将军只身一人逃出死牢,旁人若是落到他这种地步,只怕余生不过苟延残喘而活,他却与旁人不同,振臂一挥战无不胜,铜墙铁壁在他面前仿佛纸糊的一般,不过数月,便一路南下攻入洛京。” “而今他重返洛京入主皇城,九州天下于他来讲不过唾手可得,您若是嫁了他,凭您为他做的那些事,必能得一个中宫皇后的位置。” 那种日子单是想想便让翡翠两眼放光,“您是凤仪万千的皇后,三公九卿无不向您俯首,若您能将身子养好了,再为秦将军生下一个皇子,那位皇子便是未来的太子。” “皇后太子皆出丹阳侯府,可保丹阳侯府百年富贵,您只要不出差错,丹阳侯府便是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翡翠劳心苦口道:“主人,这不比您日日殚心竭力要来得容易?” 楚然眉头微不可查蹙了一下。 扪心自问,她被翡翠说动了心,谁想日夜cao劳呢?谁不想过舒坦的日子呢? 可舒坦的日子真的那么好过么?她经历的三位天子里,有哪位天子的皇后娘娘得了善终?无后被废,有后也被废,家世不显,压不住宫妃,家世太显了,便是秦鹤霄的姑母,母族与自己全被灭,何必呢? 做了皇后,便是男人豢养在金丝笼里的雀儿,生死荣辱皆系于男人一身,男人让笑便笑,男人让哭便哭,没怀孕了被人催着生孩子,怀孕了要大度给男人纳妾纳妃,自己在鬼门关生孩子,男人在另一头与新欢取乐,值得吗?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她不择手段往上爬,甚至不惜背上佞臣小人的骂名,不就是想求一个把命运握在自己手里的机会么? 怎么奋斗了这么多年,又从别人的掌中剑变成了取乐的金丝雀儿? 掌中剑尚能伤主,可做了金丝雀儿,便等于把自己多年来修出荆棘刺儿全部拔光,鱼rou似的躺在砧板上供人取乐。 楚然抿了下唇。 这样的日子才不是她想要的。 她宁愿继续女扮男装没名没分跟在秦鹤霄身边,也不愿做秦鹤霄的中宫皇后。 若她是“丹阳侯世子”,她能凭借自己的权势在朝堂上呼风唤雨,若做了中宫皇后,那便看秦鹤霄脸色过日子。 她才不要看人脸色。 她苦心经营多年,不是为了洗手为人作羹汤的。 楚然眸色一沉,心里已有了计较,她抬眸,笑眯眯看着翡翠,“中宫皇后有什么好?” “爱情?偏宠?呵,我早已过了耳听爱情的年龄了,那些哄小女生的话对我来讲半点用处也无。” “我要做的是新朝的权臣。” “只手遮天,世人敬畏。” “我再不要别人主宰我的命运。” “只有这样,纵使有一日秦鹤霄不爱我了,与我相看两厌,但他容不下我也得容,容得下我更得容。” 楚然悠悠一笑,“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翡翠眼皮狠狠一跳。 此时金乌西坠,月兔东升,皎皎月色自十字海棠式的窗柩无声漫进来,银屑似的洒了满室。 博山炉里吐着安神香,缭绕如云雾,轻轻浅浅潜入勾着竹叶纹的青纱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