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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也已不是几个月前一被吓到就能攀爬两米高窗帘的警惕小猫了。 现在,它是琴房领地唯一的王者。 靳齐的动作滞了滞。 而后,他终于是弯下腰,把小钱钱抱了起来。 可能是人类抱的姿势实在过于不舒服,小钱钱不悦地低喵一声,挣脱开靳齐的手,蹿了出去。 靳齐伸手,拿起围巾。 围巾用的是上好的羊绒线,柔软,厚实,线脚密集平整。另一侧可能是小钱钱常常玩咬,封口已经开了,扯出一截羊绒线,末梢的线束乱糟糟的。 与那副在店中购买的手套相比,它显得更粗糙,更无品质感,花纹也陈旧。 但前者只需要步入店中即可买到,后者却需一针针一线线交织起来。 在无数个夜晚,无数个白天。 受伤的或结出茧子的双手之间。 这些礼物的结局是什么呢? 靳齐记得,他应该是非常得体地谢过了简栀。 之后,便是一次都没有使用过。 开始的时候,是因为天气还没到,用不上。 等天气到了,却是又忘了。 有时候,也有确实想到了的时候的。但那时早已习惯性地用上了原来的,便也算了。 总有一天,总会用上的。当时应该是这么想的。 拥有了的东西,放在那里,总不会丢失的。 什么时候突然在衣柜里再见不到它们了? 模糊中其实是有印象的,只是似乎无碍日常,就也没有再过问。 简栀提着一个礼品袋回到家。 客厅里不见靳齐,想来是已经出去了。 她也不在意,将礼品袋放在一边桌上,按惯例先去琴房看小钱钱。 打开琴房的门时,简栀愣住了。 她从来没想过,会在这个工作日的下午,在琴房看到靳齐。 她更没有想过,此刻的他会围着那条她从前织的,灰色的,已经破破烂烂的羊绒围巾。 阳光透过玻璃折射出一片扎眼的亮光。 琴房里的空气温暖而安谧。 一点也不凉,甚至有些燥热。 而着一身蓝黑色笔挺西装的他,是这般滑稽造型。 惯常一丝不苟的发型有些许凌乱,依旧是清冷疏朗的模样,幽深的眸中却似暗藏着海上风暴。 他也看到了她,目光蓦地亮起,却有片刻失神。 他的身体动了动,又停住。 “靳齐哥,你……” 简栀犹疑开口。 从靳齐的眼神里,她心中恍然有几分明悟,只是那明悟又仿佛隔着一层重纱的垂帘。 她知道掀起那纱帘就能看到全貌,只是手却伸不出。 另一只手替她掀开了那纱帘。 “简栀,我们不要离婚,可以吗?”她听到靳齐这样在问。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靳齐已然预料到简栀的回答。 凡是可以预测到回答的问题,他知道自己其实是不该问的。 因为这仿佛是废话,而他以前从来不说废话,也不做其他无谓的行为。 可是就在今天,靳齐突然明白了,什么叫知其不可而为之。 明明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请求绝不会得到满足,明明知道自己在强人所难,明明知悉这行为极其不理性…… 但那一瞬间,他还是问了: “简栀,我们不要离婚,可以吗?” 话音未落,喉舌甚至先于大脑,又在前文之上补充了一句拙劣的注脚。 “我,爱你。” 琴房内良久的安静。 而后,简栀轻柔的,坚定的声音响起。 “对不起,不可以。” 简栀不是神经大条的人。相反,在细微的感情上,她触角细腻。 她虽然不知道靳齐为什么忽然如此表现,但从他的眼神里,从他颈项上的围巾里,她大致能猜到他现下的一些想法。 ——如果说之前,他说“谢谢”,只是认识到她的付出。 那么直到现在,他似乎才真的被她的付出“感动”了。 隔着长远的时光。 隔着熄灭的心。 隔着无数忙音与夜晚孤独的灯。 他终于被“感动”了。 多不可思议。 就像他现在戴着破围巾的画面一样不可思议。 且一样荒谬。 “靳齐哥,不要开玩笑了好吗?”简栀摇头,轻笑出声。 她握拳,指甲在掌心重重按压出浅白的月牙。 “这一点都不好笑。三个月,你答应过的。” 简栀的答案,自然如他所料。 靳齐知道。 她说她都等烦了的。 “抱歉。”对着空气,靳齐终究还是缓缓吐出一句。 在她苍然说“不要开玩笑”时,理性终于再次收回失去的高地。 他根本无资格,对她提出这样的要求。 “之前说的事,我已经忙完了,如果你想的话,明天就可以办理手续。” 说完这句话,靳齐有些颓然。 简栀看到,他看着自己,唇角强自扯出一丝笑容,显得有些惨然。 她轻叹一口气,缓步朝靳齐走去。 “靳齐哥,其实你不用这样子的。” 简栀走到靳齐面前,站定,仰脸看向他。 今天的他远没有以往那么完美,因为如此的近距离,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眼中细微的红色血丝,挺直的鼻梁腻了油光,紧抿的嘴唇有些脱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