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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隐约有要被他毒舌的预感,赶忙笑道:“这……还不多亏了宋大夫临走前给我做的补药。”

    他眉头轻挑了挑,似乎对我说的话还算满意,三人便围桌而坐,喝茶聊天。

    严栩问了宋瑾这边急症病患的情况,宋瑾皆一一答了。

    据说,急症因十几年前曾在北梁一县形成一次大的瘟疫,形状惨烈得很,故北梁人对这个病症,皆心有余悸。

    宋瑾道:“十几年前那次急症瘟疫,师父因去得晚,并未能研究出最终的治疗方子。此次发现得早,得急症之人皆在东村,师父和我已做出个治疗的方子,如今试了几人,虽尚未痊愈,但大多已在好转,所以此次应当不会形成大的瘟疫。”他顿了顿,“二殿下,大可放心。”

    严栩点点头:“北梁百姓对急症,一向畏惧得很,此次若不是秀山先生和你及时到了这里,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宋瑾笑道:“我听闻是丰县的林县令寻的师父,这位林县令年纪轻轻,倒是敏锐得很,做事也果敢,不愧是二殿下的人。”

    严栩笑道:“他确实能干,若是换了旁人,怕丰县早就人心惶惶。”

    三人又喝了会儿茶,宋瑾因着还得帮秀山先生的忙,便早早回去了。

    下午时分,营中又有几位将领来找严栩谈事,我便干脆回了屋,想着写写字打发时间。

    可写也写不到心上,按理今日严漠应到丰县的,可到傍晚也无任何消息,也不知佩儿能否真的盗得虎符。

    子夜时分,突然听到屋外有响动,我睡眠浅,便醒来问道:“外面何事?”

    过了一会儿,灵犀回道:“刚听至正大人说,是佩儿姑娘回来了,和二殿下在书房。”

    我赶忙起床穿衣。

    到书房时,佩儿已经走了。

    她是真的带了虎符回来。

    但她也受了些伤,听严栩说,她是趁严漠醉酒后从窗子逃出来的,虽有人接应,但落地时还是不慎扭到了脚。

    本应让郎中来看看,可如今若半夜去请郎中,怕是太过招摇。

    我想了想,道:“我还有之前宋瑾给我的药酒,我脚也伤过,若不处理,怕明日会更疼,不如我去帮她上些药,总比你们这些男子去强些。”

    严栩点点头,给我拢了拢衣服,“夜里凉,加件衣服再去。”

    带着灵犀去了佩儿房间,她正半卧于榻上,脚踝处已高高肿起。

    我和灵犀赶忙给她取药上药。

    她微弱一笑:“两位姑娘手法倒是很熟,可是医者?”

    我笑笑:“所谓久病成医吧,我自小身体不大好,最近也时常受些小伤,总看别人给我上药,也便学会了。”

    “那日见二殿下时便见过姑娘,还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我顿了顿,道:“叫我雅芸便好了。”

    她身子一滞:“雅……雅芸?你难道是……崇……崇宁公主……”

    我笑笑:“嗯。”

    她慌忙按住我的手:“怎能让公主给奴婢上药,这是折煞奴婢了。”

    我不禁心中一痛:“佩儿,如今在外,不分什么公主奴婢,我们同为女子,你受了伤,我自然要来帮你。”

    她只低头沉默不语。

    我记得她入奴籍前,也曾是官宦人家的小姐,便轻声问道:“佩儿……你,本来叫什么名字?”

    她默了半晌,轻声道:“席梧秋。”

    梧秋,真是个好听名字。

    她笑笑:“公主是在我入了奴籍后,第二个问我本名之人。”

    “第一个人……是……严漠吗?”

    她没有答,却靠着床榻,头微微抬起:“公主若是不困,可愿听我说说话?”

    我愣了下,随即点头道:“只要你愿意说,我便听着。”

    她轻轻一笑,眼神虚无缥缈:“我……和他相识时,便已是相府的丫鬟。只是我那时心高气傲,因自己被叔父无端牵连落了奴籍,常常怨恨命运不公,顾影自怜。严漠的出现,就像黑暗中照进了一道光,我虽知不该妄想,但却不自觉地贪恋。”

    她苦笑摇头,“谁知这道光,却最终成了我挥之不去的一场噩梦。一开始,我确实心中明了,他口中的正妃之位,永远不可能是我。我想过离开他,甚至求过相府将我卖到不在上京的相府夫人娘家去,只求不要再见到他。可他为了向我证明真心,甚至将和公主你……的和亲都想法子推掉了……我再也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我真的没办法……”

    我想,怕是没有女子,能抵得过严漠如此热烈的追求。

    不在乎她的身份,不惜违抗皇命。

    “可兜兜转转了三年,严漠虽坚持不娶左相长女,也不愿相看京中的其他贵女,陛下和皇后,仍不同意我嫁入皇家。严漠能想的法子都想了,甚至想过让我改名换姓,但都没有成功。我能感觉到,他累了,而我也开始变得害怕。去年冬月,皇后突然招我入宫,而接我的,则是严漠身边的嬷嬷。”她接着自嘲一笑,“只因那嬷嬷与我道,千万莫忤逆皇后,不管说什么便先应着,凡事只等离开后再找严漠商量对策,我便傻傻听信了她的话……在皇后说要为我除了奴籍,并将我指婚给本是青梅竹马的丁家公子时,我虽心中奇怪,但谨记那嬷嬷的话,也仅是叩谢了而已。谁知我刚出宫门,便被迷晕,再醒来时,我已不记得发生何事,只看到严漠立于床前,满眼皆是怒火,而我……衣不蔽体地躺在丁家公子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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