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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内地做美军翻译的冯翊自不必说,冯父迟迟未归,周姨娘常年守着宅子,见识不够,顶多只能帮忙cao持家务,冯公馆内没有个真正能拿主意的主人。 温见宁曾试图打电话征询冯苓的意见,问她是否要早做打算,随时撤离港岛,结果却被对方嘲笑了一通后马上挂断,这让她有些无奈。 两人上次通话,还是因为见绣那回事。 事后为了表达感谢,她曾经亲自去冯苓家那边拜访过,却被拒之门外。 冯苓或许对她们心存偏见,可本质上并不是个多坏的人,之前她的态度过于强硬,反而屡屡让冯苓没脸。想两人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谈,估计还要再等好些日子吧。 冯家这边其他人暂时指望不上,温见宁只好参考其他人的意见。在她参加的一些讨论会里,绝大多数人仍持和先前一样的看法,都认为日美正在谈判中,短期内不会公开撕破脸,就连钟父他们那个圈子的人,也同样这样想。 而且这一次参加讨论会,温见宁还从近来认识的新朋友们那里听说了一个好消息。 就在近日,英.国的巡洋舰终于载着援军士兵们开进了维多利亚港。援军的到来,无疑给港岛民众打了一剂强心针,让他们至少不再那么畏惧日.本人的窥伺了。 聚会结束后,她孤身一人回了冯公馆。 她回去时,天上已下起了阴冷的雨,远处的建筑物都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雨雾中。刺骨寒冷的湿气仿佛顺着大衣领口的缝隙处钻入人的身体,让温见宁本能地打了个寒噤。 转眼之间,这一年的十二月来临了。 尽管日方的驻军仍在海对岸虎视眈眈,但他们要攻打港岛的流言却渐渐有了偃旗息鼓的架势。据一些可靠的消息说,日.本人这段日子既没有撤侨,所开的旅社、茶食店没有关门,日语学校也还在正常教中国儿童上课,没有撤侨的架势,他们显然只是虚张声势,还不至于在短期内发动战争。 可温见宁最近总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这种感觉令她遥远又熟悉,仿佛就在北平沦陷的前夜,她也曾有过类似的感觉。 她晚上写信时,与冯翊在信中商量,准备劝说冯家提前做准备,尽早离开港岛。等过两天,她再亲自二叔公商议,送他老人家回上海租界也好,去国外养病也罢,总之港岛这里是不能久待了。还有冯苓及廖静秋那边,她也要警告她们早日离去。 至于她自己,等她把冯公馆这边的其他人事处理完了,可以带见绣跟她一起回昆明,在圆通寺的宅子里等冯翊回来。 想到这里,温见宁这才定下心神,准备回床上再休息片刻。 这一觉她睡到第二天早上八点才起,洗漱饭毕后,佣人送来了今天的报纸。她粗略看了几眼,在见绣喊她一起出门去教堂时才随手放下。 今日报纸上没有什么要紧的大新闻,想来会是平静的一天。 见绣由于近日发表了一篇作品,对绘画的兴趣大增。再加上她的身体有了好转的迹象,也不能总把她关在家里,故而温见宁这几日一有空就常陪她出门速写。 她们今日要一起去教堂,一来是见绣想要参加弥撒,感谢主的慈爱,这次戒瘾的过程似乎让见绣有了些大彻大悟的迹象,她对这方面的兴趣日渐浓厚,想从其中找到精神寄托;二来她还打算在观看完仪式后,在教堂周边速写。 温见宁虽不信这套,却也不会对此多加干涉。 姐妹二人坐在汽车中,向教堂方向赶去。 穿过热闹的市区时,路上的行人车辆渐多,到处都是熙熙攘攘,司机也放慢了车速小心行驶。温见宁在后座上隔了玻璃往外看,突然喊道:“停一停。” 司机依言在路边停下,她打开车门,站在路边向头顶厚厚的云层望去,不知从哪里来了一大群飞机,正浩浩荡荡地往另一个方向飞去。 见绣跟着下了车,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了。” 周围的环境有些嘈杂,电车响铃声、叫卖声、呼喝声交织在一处,路边的行人来来往往,黄包车飞一样地跑远了,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太平景象,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一日。 温见宁深吸一口气,才道:“没事。” 两人照常去了教堂参加弥撒。 然而仪式才刚开始时,突然听到外面传来轰隆隆的声响。 长椅上穿着体面的绅士淑女们顿时一通慌乱,只有听惯了这种声音的温见宁表现还算平静,只是安抚了下。身边的见绣。短暂的混乱过后,外面匆匆进来一名高鼻深目的外国神父用英文对众人说,日军已轰炸了美军的珍珠港,双方已正式开战。 今天早上,日军飞机也已逼近港岛,把机场一通狂轰滥炸。 日军的目的显而易见,港岛马上就要乱起来了。 这两个消息无疑如一记又一记炸雷,让在场的许多人半天都没回过神来。只有温见宁还算镇定,不声不响地带见绣先回了冯公馆,紧接着开始不停地打电话探听消息。 电话一个接一个打了出去,人派出了一波又一波,总算确定了消息属实。日军今日不止轰炸了各处机场,还已派舰队攻占封锁各处港口和码头。 双方据说已打得热火朝天,可城区及其他地方的人们却并不清楚战况究竟如何了。由于报纸的反应极为缓慢,直至晚间,仍没有一份中文报纸能讲清如今是个什么形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