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2)

    可是,他不敢问,因为他知道他玩不过宿主。

    江妙因为石婉玉那话两人相顾无言的坐在沙发上,没过多久,昭昭便做好了一桌好菜,和温笑两人一前一后的出来了。

    江妙也过去帮忙,石婉玉自然也没有闲着,很快便在桌上摆了满满当当的一桌。

    昭昭回来特意张罗了一桌子好菜,便是因为感谢江妙之前的点拨,至于她和石婉玉两人却是吃不了的,毕竟这是人间的食物。

    而昭昭和石婉玉,现在用功德金光换了自由后,已经不应该说是流落在外的孤魂野鬼,更贴近于另一种生物鬼修。

    昭昭,石女士,两位一起吃吧。

    对对对,今天昭昭一定很开心,咱们一起庆祝庆祝!

    两人邀请的话音刚落,石婉玉和昭昭便闻到了食物的香气。

    昭昭惊讶的看了一眼江妙,她本以为那夜的那杯酒已经是自己难得可以品尝到食物的味道,却没想到还有今日。

    不知道昭昭你有没有感觉到,你在这个世上已经停留了太多太多时日,可是你却不像别的鬼魂那样,随着时间的推移烟消云散,你可知这是为何?

    昭昭一脸懵:

    愿闻其详。

    我不知道你有何觊觎,但是在我看来,你只怕早已在无意之中踏入了鬼修一途。

    不过,一旦踏上修道一途,这些凡世之物,便不可多沾。

    昭昭原本是想控诉之前江妙让自己过了十年只能眼巴巴看别人吃的生活,却没想到今日听了江妙的解释,她才懵懵懂懂地知道之前江妙是在为自己好。

    其实,在此之前我不并不能确定,不过今日你二人以功德换了自由之后,我才可以肯定。

    至于之后,便祝二位,修道有成了。

    鬼修一途,有两大分支,其一便是互相吞噬,以此强大,但与此相伴的便是天谴。

    毕竟天道不是摆着看的,而另一途,便是在这世间吸收日月雨露之精华,勉强维持魂体不散。

    而大多数恶鬼便会选之前者,至于后者,古往今来,并不曾听闻有人修成过,毕竟若无大功德者,一旦以后者入修途不过是勉强苟命罢了。

    但是,这对于历经百年波折,不曾在一起的昭昭和石婉玉两人来说,却是极为难得。

    到底是有大功德之人,为上天所眷顾,即便生不能在一起,但死后却可以常相伴。

    江妙心里感叹了一句,然后举杯和三人一起共饮,而温笑也将自己刚才打听来的昭昭和石婉玉之间的爱恨情仇,娓娓道来。

    我都没有想到,昭昭和婆,不,石jiejie之间竟然有这么一段因缘际会!

    那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事了,彼时这片大地上还是一个小小的王朝。。

    在那生产力极度低下的古代,天灾一起,必有人祸。

    石婉玉本就是身负大功德,转世之后,皆是大富大贵之家出身。

    而昭昭却不是,她只是一个小小村庄的秀才之女,只不过在那个小村子里秀才已经是很了不起,被娇宠着长大,然而所有的美好都止步于一场饥荒。

    那一年天格外的热,便是走在外面三刻钟,都会让不少人中暑昏厥,更遑论去地里侍弄庄稼。

    河水断流了,井水干枯了,所有的人都跪在干裂的土地上,悲愤的乞求着上天降下甘霖。

    可是,却无济于事。

    地里的禾苗一日比一日干,地上的人一日比一日虚弱。

    除此之外,朝廷更不做人,官场腐败,即便朝廷拨下了救灾的米粮,可更多的却是被以次充好,甚至在沉粮之中加了沙子分发给灾民。

    难入口就算了,少的并不足以饱腹,而被转移出来的米粮则被高价出售。

    救灾的钱粮相当于没有,上苍更是不愿意眷顾这片土地的人们,一连两月不降丝雨,一时之间饿殍遍地。

    昭昭原本家境尚算殷实,可是也架不住被高抬的粮价,不过一月有余,整个家便已经支撑不下去了。

    最先倒下的便是她的父亲,家里的支柱,秀才公。

    然后是祖父祖母,等到连母亲也已气若游丝的时候,昭昭只能孤身一人,跟着村民去远处的城池外乞讨,想着城里的贵人手中露下一丝半点的粮食来救命。

    而石婉玉就是在那样黑暗的情况下,自城里出来的。

    石家的老夫人,因为受不住炎热的酷暑,早早去了。

    石婉玉乃是是老夫人最疼的小辈,哪怕明知外面并不安定,她依然义无反顾的要回乡替石老夫人奔丧。

    这是昭昭第一次出来乞讨,她今年不过九岁,以往都是家里的大人们每天在城门外守着,有时会带回一两块干粮,有时只有满身的伤痕。

    而现在,她的面前再无为她抵挡风雨之人,而她也将用稚嫩的肩膀扛起母亲生命的重担。

    饥荒让百姓流离失所,不少人都因此起了旁的心思,所以并不安稳,以至于城中已经有两日没有人愿意出来了。

    石婉玉的马车,是被石府重兵护持着才敢出来的。

    面对那些寒光闪闪的冰刃,手无寸铁的百姓畏惧了,没有一个人敢上来乞讨,可是昭昭并不怕,她无视那些明晃晃的兵刃,直冲冲地冲到近前,在马车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求,求贵人赏我点吃的吧!一点点就好,我娘,我娘快不行了!

    何人拦路?!还不赶紧退一下,我手中的刀可不长眼!

    凶声恶煞的府兵持刀就要将昭昭逼退,可是昭昭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了他们。

    昭昭疾步冲到了马车前想要再求,却没想到惊着了马,眼看着要被马踩死足下的时候,石婉玉提剑而出,将马当场斩杀。

    可无事?

    少女一身蓝衣,长发高束,英姿飒爽之姿,令人折服。

    昭昭愣愣的看着,却只敢将眼神放在她那白色的腰封之上,那里还挂着刚才斩杀那匹马的宝剑剑鞘。

    昭昭从没有想过女子竟也有如此令人心折的一幕。

    只是,下一秒那女子便皱起了两条英气的眉毛,看起来好看的不得了的面容上拢了一丝淡淡的轻愁。

    看来,要回去晚了。

    小姐,这马没了,我们该如何回去

    石婉玉深呼吸了一下,看着一旁眼巴巴朝这边看着的灾民,一个个瘦骨嶙峋,唯有一双还会动的眼珠子,带着一份生气。

    这马是城中的最后一匹马,我们全力赶往下一座城池,在那里重新买一匹马即可。

    一匹马哪里有人命来的珍贵,至于这匹马,就让在场的百姓分了吧。

    石婉玉淡淡的说着,虽然还是年少的模样,可却已经有掌控全局的气势,竟无一人敢违背。

    石婉玉说完这话后,府兵首领立刻做了一个手势,灾民们先是愣了愣,随后疯狂地扑过来,将马车前的那匹死马拖到了一旁。

    有饿极了的直接将嘴贴在了那麻批被斩杀的断口处,吮吸着马的血液。

    昭昭是想过去的,只是她害怕,但最终想要救母亲的本能,让她扑过去加入了哄抢的队伍,可是她一个小小的孩子又怎么能抢得过别人呢?

    石婉玉对于看着眼前的乱象,只是皱了皱眉,然后举起手中的利剑,将不远处的一棵枯树砍断。

    随着枯树轰然倒地的声音响起,那些哄抢的灾民吓得瑟缩了两下。

    马rou难食,他们之所以疯抢不过是为了活命而已,可现在看着刚才将马斩杀的女子用剑对准他们的时候,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了。

    来人,分rou。

    因着有石婉玉在一旁盯着,没有几个人敢耍什么小心思,毕竟石婉玉好像长了一双火眼金睛,凡有想要冒领多领之人都被她揪了出来,不但不能再分rou,还将原来的rou都尽数收回。

    昭昭看着即将分割给自己的最柔嫩的一块马肚子上的rou时,咽了咽口水。

    她只是个孩子,就算分rou也只是成人的一半,可是她还有母亲啊,她想赌一赌。

    我,我娘没有来,可是可是我只有我娘了,我可以,我可以多要一点吗?

    昭昭红着双眼,满目请求地看着一旁负责分rou的府兵,府兵有些为难,要知道他们小姐可是最像将军了。

    小姐一向定下规矩,从不允许旁人轻易改变,而这小姑娘可怜归可怜,可是

    给她。一个愿意为了自己母亲出来拼命的人,我很欣赏。

    石婉玉一错不错的看着昭昭,昭昭被这样的目光看着觉得心里涨得满满的,就连那烧心的饥饿感都好像在这一瞬间少了。

    昭昭一个孩子,被分了多处旁人不少的rou,顿时惹的不少人眼红,可昭昭却没有注意到这些。

    她这会儿也饿得难受,可也只是将手指上的马血吮吸着,除此之外便是将分好的马rou小心翼翼地捧到手中就要朝家里跑去。

    石婉玉看了一眼心思各异的灾民,留下一二府兵负责分rou,便带着其余人继续赶路了。

    只是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只是远远的坠在了昭昭的身后,等看到她回进了一座屋子,这才在原地停留片刻,转身离去。

    虽然,小姐多分了马rou给我,可是我回去的时候娘,娘已经不在了

    昭昭最久远的记忆是在石婉玉咽气的那一刻回想起来的,她也是从那时知道自己在这世间徘徊停留了许久,究竟是为了什么?

    石婉玉听着这些前程往事,就像是在听另一个人的故事。

    而在今日之前,石婉玉并不知道昭昭和自己的相遇,竟然是因为这样的缘故。

    因为有可能是自己最后一次品尝到食物的味道,亦或是这是自己第一次尝到昭昭的手艺,所以这一顿饭石婉玉吃的很珍惜。

    石婉玉慢吞吞的将一块红烧rou送入了口中:

    那之后呢?你呢?

    我活了下来,娘死后的第三天天降暴雨,我靠吃着那些马rou,喝着雨水活了下来。

    那你,是怎么死的?

    昭昭拿筷子的手顿了顿,脸上露出了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

    我那一生都是为了寻找她而在奔波,你们知道在那样一个世界,一个孤零零的女人去寻找另一个女人是什么感受吗?

    幸好那时是乱世,但,为什么那时是乱世,让我一直一直都找不到她。

    你和她之间的因果并不只是如此吧?

    江妙并不能看到旁人的前世因果,但是基于此事,她做出了合理的推测,若非是丝丝缕缕的因果牵扯,昭昭不会时隔这么久还一直记挂着石婉玉。

    对,不止如此。天灾过后便是人祸因为灾后国力虚弱,而后便是外敌入侵,所以当时大部分领土都被战火覆盖。

    而我在寻找她的途中,被侵略者所杀,因为找她的执念,让我并不曾投入地府,反倒是在人间留了下来。

    而那时,不久之后我就看到了她,是她替我报了仇,是她替我收敛了尸骸,我这一辈子都在追寻她,可却终究只是错过,我如何甘心?

    昭昭将筷子捏得紧紧的,紧闭了双眼,只是因为之前才哭过一场,她如今的魂力并不能支持她再次落泪,但正是这种哭不出的感觉,才更让人痛彻心扉。

    石婉玉轻轻握起昭昭的手:

    所以,你救我也是因为她吗?

    你和她本就是一个人啊!

    不,这不一样,那是我的前世,是和我独立于外的另一个人格。

    在你的描述中,我的前世她杀伐果断,是个英杰。可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罢了,你救我也只是为了报前世的恩吧?

    昭昭愣了愣,她认真的想了想,然后回答道:

    为了报恩我才与你相认,但之后发生的事都只是为了你。

    因你之痛,我激发了戾气,因你被辱,我不惜手染鲜血。

    只是,为了你。

    石婉玉定定的看着昭昭,过了好一会,才将昭昭紧紧地拥入怀中:

    或许,我该感谢我自己,让我可以遇到你。

    昭昭被石婉玉抱着,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

    她曾经像是追逐着光一样的寻找那救自己的女子,她赔上了一辈子,因此丧了命,又与她结下了更深的因果。

    这一世她遇到的是与自己记忆中极然不同的她,她是那样娇弱,娇弱的就好像一朵清晨枝头初绽的鲜花一样,轻轻一捏,便会凋零四散。

    她用心呵护着它,就像呵护着一颗初生的嫩芽,但不知何时这份呵护便已经变了滋味。

    她像纵容孩子一样纵容她所有的小脾气,小任性,而直到那一天所有灾难的降临,她才深深的意识到自己的感情。

    痛她之所痛,厌她之所厌。

    是以,激发戾气成为无意识的恶鬼,亦是她自愿而为。

    而彼时因为不愿意让她看到自己最丑恶的一面的,自己落荒而逃却又是百年的别离。

    她与她,生生世世都是在分离之中度过,唯有这一世,死后能得她相伴,实乃幸事。

    呜呜,我又相信爱情了!

    温笑托腮看着相拥的两人,轻声说着,只是等这话说出口后,她便觉得自己好像如芒在背一般,将脸别过去就看到了江妙似笑非笑的表情。

    相信,爱情?和谁的?

    温笑:

    她就只是感叹一下,真的!

    你早恋了?

    江妙将最后一口饭送入口中,慢条斯理地说,这明明是风轻云淡的语气,可却让温笑在此刻不由汗毛倒竖起来。

    没,没我哪敢呀!这可是妙妙你三令五申过的,我哪里敢早恋,只不过是是感叹昭昭和石jiejie之间的真挚友情罢了!

    温笑说完这话后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这下子不打自招了。

    要知道之前她还是得昭昭和石婉玉之间的感情定性为友情的,偏偏她自己刚才

    江妙那意味深长的眼神让温笑怂的缩了缩肩膀,然后拼命的想要转移江妙的注意力。

    随后她冷不防想起今日在小树林里听到的对话,不由计上心来。

    对了,妙妙,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说。

    妙妙,你说,如果一个人生病而另一个人为了救她,要把别人绑来给她救命,你说这是不是也是爱情?

    左右今天话赶话已经说到这里了,温笑也就破罐子破摔了。

    这当然是爱情,只不过这是一种令人作呕的爱情,以伤害别人来成全自己的爱情,简直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