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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起地上的积雪,揉搓成团,再覆上新的,继续揉搓,如此循环往复,一遍又一遍地弯腰,不仅鞋袜尽湿,连睫毛也挂满了冰霜,头发沾了雪水,冰凉地贴在颊边,虽是极寒之感,宴绥却只觉心头一片炽热。 他得趁时机正好,赶紧堆出一个雪人,这样明日早起嘉回看见就会心生欢喜,他不忍让她自己受冷去做,便铆足了干劲拼命拾雪。 袖口宽大不易行事,被他卷起绕到肩头,露出两条光洁又结实的手臂,手腕自下两只手掌冻得通红,到后来几乎是无法弯曲。 山中深夜静谧得骇人,偶尔只闻几声鸟雀扑闪翅膀的啼叫声,整个山庄无一处光亮,只有两人门前的细微灯火,把院落照得似明似暗。 油灯渐渐枯竭,在最后一丝火光熄灭之时,宴绥终于完成了所有的步骤。 他疲惫地直起腰,深深呼出一口气,再也受不住似的跌坐在地,抬头望了一眼头顶的星空,只觉得这样的日子比任何时候都要美好。 再呆坐着缓了良久,实在冻得无甚知觉,这才起身回到房内。 —— 山上的日出来得比山下早,晨曦微露,房梁上大片的雪块承受不住压力,纷纷坠落,在地上砸起“咚”的一声。 这声响不大,却也惊动了床上的嘉回,她抱着被子坐起身,待揉揉惺忪的双眼,看清楚外面的景色后,倏地翻身跃起,趿上绣鞋跑到窗边,兴高采烈道:“真的下雪了——”把手探出去,还能感受到雪花落在手心的冰凉感。 嘉回匆忙之中裹上一层狐毛大氅,甚至连头发也没来得及绾,素着一张小脸,就这么跑了出去。 推门的瞬间,无意间往前方一瞥,望见一个让她至此都觉得难以忘怀的画面。 先是惊接着便是喜,到后来变得哑然失语,说不出话来。 院子里立着一个足有半人高的雪人,圆咕隆咚的,煞是可爱,仔细一瞧,还依稀可以辨认它的神态,活灵活现,颇具有笑意,位置不偏不倚,正好对着她的屋门…… 但雪人的装扮应该是临时糊弄上去的,两根树杈子插在身体两侧充当胳膊,捡起的石块装在脑袋上做眼睛和嘴巴,鼻子上有一个橙黄色的果子,看起来滑稽,但是凑在一起却又莫名的毫无违和感。 嘉回呆愣在门口良久,后来才反应过来,这一切出自谁手,宴绥虽然口中对此不置一词,但又费尽心思要满足她的所有愿望。 “真是个呆子。”她嘀咕着说。 转头去敲敲他的房门,却不见里头有所回应,嘉回推门一看,屋内陈设照常,人却不在。 大早上的不知会去哪儿,嘉回没做过多停留,立刻返回自己的房间,从里拿出御寒的围脖,仔细缠绕在雪人的脖子上,完了又觉得不妥,还跑去厨房翻出了一根陈年胡萝卜,替换为雪人的鼻子。 她刚出来没多久就已经手脚冰凉,难以想象夜晚更冷又折腾了这么久的宴绥是如何忍耐过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 十几岁的少年当然有使不完的力气~ 第五十九章 宴绥着凉了,昨晚好一顿忙活让他不可避免地感染上了风寒,但他没敢让嘉回知晓,偷偷去山下抓了两副药,等喝完药身上散了味道,这才重新上山,为避免她发现,还特意绕至后山,打算过些时辰再回去。 但他还没走近,就见嘉回一脸兴奋地冲进厨房,一刻钟后又鬼鬼祟祟,左顾右盼地掩上门出来。 他隔着一段距离跟在她身后,等到了两人居住的地方,悄悄隐藏在假山石后,想借机瞧瞧她要做什么。 少女心事总是藏也藏不住,她欢喜雀跃的笑脸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撞入他的眼帘,他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动作,不自觉也随着她的背影慢慢走上前。 嘉回用脚在地上画着圈,勾勒好大致的模样,再蹲下身去细细描绘整体的结构,宴绥就这么大概瞧了一眼,便认出她画的是什么。 一匹正在奔腾的小马,背上驮了两人,前面之人矮小,后面之人高大,似乎正是几日前的自己。 他觉得有趣,凑近了欲再看看,奈何脚底突然打滑,差点左脚踩右脚摔翻在地,好不容易稳住身子,也不可避免地引起了面前之人的注意。 宴绥轻咳一声掩饰尴尬,背上手假装欣赏四周的风景。 听到身后动静,嘉回蓦然转身,一见是他,忙起身欣喜道:“刚刚还在找你,怎么一大早就不见人影。” 宴绥摸摸鼻子,拿出早已备好的说辞:“有些睡不着,随便出来走走。” 他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样子落在嘉回眼里却成了心虚,于是戏谑道:“你该不会是认床吧,所以换了地方才会这么不习惯。” “怎会。”宴绥想也不想就拒绝,那等孩童才有的毛病,他怎么可能会沾上。 嘉回当然不觉得他有这个习惯,随口调侃也没再多想,指着旁边的小雪人,明知故问:“我晨间起来发现的,刚好就在门前,是你堆的?” 她猜宴绥早起是为了堆雪人,丝毫没有联想到昨晚的他会在何处。 “嗯。”宴绥偏过头,不好意思道:“殿下不是想赏雪景吗,我便闲来无事堆了个雪人,这……应当也算雪景中的一环吧。” 他没去看嘉回的表情,眼睛直勾勾盯着远处的大树,昨晚摸黑薅了好多根树杈,那里已经光秃了一大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