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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言论倒真把两人的关系挑明了,嘉回几乎是颤颤巍巍说完的,联想到梁文帝会是怎样的表情,她就畏惧得不敢抬头。 哪知上方之人并无太大的反应,淡定地抽出一卷奏章,拿起朱笔开始批红。 “他那不是僭越,而是明晃晃的高攀,朕看你俩要么是心意相通,要么就是提前备好了说辞,连为对方着想的腔调都一模一样。” 梁文帝顿了顿,拿手指虚虚点了下嘉回的额头,恨铁不成钢道:“长安城里优秀儿郎那么多,你却偏偏看上了最平平无奇的那一个。” 这话嘉回可就不同意了,势必要在梁文帝心中扭转一下宴绥的形象。 “宴绥对阿耶来说自然是最平平无奇的那一类,是因为您心怀天下,装的是家国大事,很难能把目光投注到他的身上。” “可对我来说,他却是无比重要的一个存在,从长安到江南,多少个日夜,若无他的保护,我怕是会屡次犯险,错过与阿耶您见面的机会了。” 她边说边注意着梁文帝的神色,见他没有异议,这才继续道:“我想阿耶一定也是看中了他身上的某一处闪光点,所以才会试着接纳我们,您嘴上虽不说,但其实心里早就默认了吧。” 由此想到了宴绥的近况,嘉回问:“您可是见过他了?” 梁文帝不答反道:“朕给他指了两条路,一是斩断与你的所有联系,朕会许他一切的荣华富贵;二是留在宫中,继续做他的公主随侍,但条件是此生再不得与你结缘,并且要在你成婚之后自动退出,永不相见。” 嘉回紧张得指甲都嵌入了手心里,等不及问道:“那他选择了……” “他选择了第三条路,既要时时陪在你的身边,也要为自己搏个前程。”梁文帝转动着手中的扳指,沉声道:“朕念其胆识,便准了。” 长安显贵多如牛毛,世家子弟要想奔个前程,不过为世袭或者科举两个路子,而宴绥作为一个没有封号的高门士族,唯一能够出人头地,入朝拜官的途径就只有科考了。 科考分为文试与武试,历经百年,经久不衰,是大梁选举人才、巩固政权最为重要的手段,一直备受天下学子的推崇。 但因梁文帝一贯重文轻武的缘故,武试早被废除,只余下单单一个文试。 而宴绥自小习武出身,幼时虽去上书房做过公主的陪读,但那也不过三五年的时光,所学浅薄,根本比不上寒窗苦读数十年的正经学子。 嘉回猜到了梁文帝的打算,却又很为宴绥担心,毕竟落榜这种事对于谁来说都是一个莫大的打击。 “阿耶您是想为宴绥赌一把么?”她闷闷道。 “怎么你对他没有信心?”梁文帝笑笑,“想要做驸马,光凭武功不够,还得会经史策论,不说才高八斗,那也要学富五车。否则一没有官职,二没有爵位,朕谈何会把公主下嫁与他。” 嘉回由此明白了梁文帝的良苦用心,抛去先头的顾虑,愉悦道:“多谢阿耶。” 梁文帝拍拍嘉回的手,道:“经此一遭,朕也逐渐想明白了。什么风言风语,什么名当户对,各种理由都不及你一句喜欢,这个人需得你自己喜欢,余生才不会是在无尽的悔恨中度过。” “富贵你有,钱财你亦不缺,至于驸马的家室、背景和身份,这些朕统统都可以满足,唯独只有专一待你,这是朕对于他唯一的要求。” “那让宴绥参与此次的春闱会不会太急了。”嘉回感动之余不免又提出疑惑,“如果没考中,对他的打击也太大了。” “考不中就接着考,今年不行就明年,若是连这个都做不好,那他也别想得到朕的青睐。” 嘉回闻之一笑,抱住梁文帝的右臂,羞赧道:“若是他能就此高中,阿耶是不是会下旨赐婚了?” “朕没说过。”梁文帝脱口拒绝。 嘉回失望地哦了一声,然后敷衍着行完礼,道了句“儿臣先行告退”便撒开脚丫子跑了出去。 瞧那样子准是又要去东宫报喜了。 梁文帝猝不及防,对着笔下刚拟了个开头的赐婚圣旨陷入了沉思。 ── 嘉回踩着轻快的步伐就要去找元漾,但不凑巧,赶上他出宫办事刚走,于是她转头又去寻了太子妃。 自她回来后,就一直忙着与梁文帝周旋,算起来有些时日没来东宫了。 趁着元漾不在,她还能多与太子妃说说话。 但与往常不同的是,她在踏进东宫的那一刻,莫名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太子妃屋内有太医按例过来请平安脉,嘉回不便进去打扰,就只在外面等候。 因为太子妃近来身子的缘故,诊脉吃药是常有的事,嘉回也没放在心上,干脆走到庭院,坐到秋千上,无聊地打量起四周。 宫人来来回回,又是送点心又是添炭火,每个人都很忙碌,却看不见任何的疲倦,脸上还隐隐透露着欢喜。 她觉得不对劲,等待太医一走,便进屋想探个明白。 “阿嫂。”嘉回人未到声先至。 清脆的嗓音惹得众人频频侧目,太子妃闻言坐起,披着的外衣顿时滑落,露出她消瘦羸弱的身子,未着华服,装扮素净,看起来有些病态,但莫名又有种别样的美感。 屋里没有燃香,闻着尽是苦味,嘉回以手为扇,在鼻尖轻轻挥了挥,待味道散了些,才拔腿往太子妃身边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