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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变得不像他了,可他没有意识到这点。 曲江城只是漫长征途的一个小目标,魔物疯狂地袭击人,百姓仓皇出逃,尖叫四起。 到处是血,哪里是凡间的模样,更像炼狱。 容吟是没有武力的医修。 他赚了不少灵石,在修真界的市集上,从符修那里买了一芥子袋的攻击符纸。 这是唯一的防身法宝,攻打低微魔物绰绰有余。 百姓们一路往城外逃,他一路击杀魔物救人。 白衣染血,他向前方逆行,百姓擦肩而过。 这幅模样,让重绵想到了那个十五岁的少年。 当年他也是怀着一腔热血,提着一把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软剑,除恶人铲妖魔,重绵还仔细数过,软剑至少坏了四十五把。 她跟在他的后面,一路沉默。 到了城中心,伏正清捕获数十名修士,正肆意大笑着捏断其中一人的脖子。 容吟冷着脸,用烈焰符袭击伏正清,为修士们逃跑争取了一些时间。 伏正清全力对付他,每次出招,都是下了死手。 容吟靠神行符加快自身速度,勉强躲避了招式。 可是,魔修的威力何其大,他的身上仍然受到余波,汩汩流血不停。 第一声,清晰听见他衣袍碎裂的声响。 第二声,他的手臂断裂,无力下垂。 第三声,他难以抑制地倒吸了口凉气,血顺着长发往下淌。 …… 重绵快看不下去了,捂着嘴巴,眼前一阵模糊。 如果他有霜叶剑,何曾会毫无还手之力。 他若是剑修,依照他曾经的实力,伏正清不足为惧。 然而,所有都是假设。 她眼睁睁地看着,伏正清像玩弄蚂蚁一般,玩弄戏耍他。 后来,似乎是没了兴致,他停下来,恶意地笑:“容师兄,这一身修为在你身上,真的太浪费了。” 还煞有其事地摇了摇头,下一句,道出:“不如给我吧。” 容吟抬眸,轻嗤了一声。 修真问道,倘若以恃强凌弱为本,世界离毁灭不远了,正因为世间有因果,正道心中有善念,天地才能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而人之恶,终将反受其害。 容吟早已清楚妄生莲的真相,不过是魔尊的寄生,伏正清吸收灵力越多,魔尊反噬越快,到最后,无非是一个死。 听见他语气中的讽刺意味,伏正清脸色顿时沉下来,指尖缠绕黑色魔咒:“听说当年容师兄曾破除了噬灵咒,想必那时候并未想到,这一日竟然能亲身体会。” 话音刚落,伏正清没等容吟反应过来,径直出手,给他下了噬灵咒。 容吟中咒后,尚能维持片刻清醒。 他站在原地没有逃跑,也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风吹起落叶,擦过他的衣袍。 他盯着地面,漆黑的瞳孔定了定,然后拿出一片通讯符,似乎想在生命尽头联系谁。 可最后,他什么也没做,通讯符从手中缓缓飘落,伴随落叶吹向远方。 重绵想去捡起通讯符,手指穿过符纸,又捞了个空。 她站起身,狠狠道:“你要找我对不对?” “为什么不说出来,都快死了,还怕别人担心吗?如果后来等你死了我才知道,我就不伤心了吗?” 重绵眼睛红通通的,低声对着地上的人一遍又一遍说,我快难受死了,你醒醒。 混元镜最后呈现的画面,谢永寒出现,逼退伏正清,带着容吟逃向凌虚剑宗。 重绵醒后,睁开眼,还未缓过神。 头好疼,像有无数根针扎进大脑,一时竟没法动弹。 混元镜的时间流逝速度比现实更快,重绵经历了三百年,而现实,不过一个晚上。 正巧于妙音推开门,发现屋中无人,往里面走了两步。 重绵突然现身。 于妙音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人,又看了一眼桌上的混元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脸色大变,连声责骂:“小兔崽子真是厉害了,竟然用混元镜调查过去,想早点死吗?” 重绵累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可想起容吟,用力挤出三个字:“噬灵咒。” 于妙音不停息地骂:“简直不知分寸,现在好了,容吟都快醒了,你才带来消息,做了无用功,他还会念着你的情吗?” 重绵听不清,只觉得她嘀嘀咕咕地好像是在骂自己,有礼貌地笑了一下,然后昏了过去。 于妙音连忙把她抬了起来,往容吟的屋子飞奔。 算了算时间,此刻容吟应该醒了,可能正在再为祝牧歌治疗? 于妙音又急又担心,重绵和祝牧歌都为了救容吟受伤,并且祝牧歌更厉害,直接承袭了他的咒术。 救两个人,总有一个要排在后面。 重绵恐怕要吃点苦头了。 进屋时,不出所料,容吟已经睁开双眸。 他按着额头从床上起身,脚步略显得踉跄。 环顾了一下四周,见祝牧歌躺在冰冷的地面,他的目光显得有些迷惑,直到看清脚底下的阵法,才惊讶地蹙了蹙眉。 “你们用了倒转旋移阵法?” 屋子里的弟子面面相觑,心虚不语。 容吟动了动唇,明白他们是为了自己,也说不出责怪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