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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承认了他的价值。 甚至可以说,正是他的这份认同,让禅院甚一撑过了最黑暗的那段时光,让他找到了人生的灯塔,不再迷失方向。 他已然模糊的童年时光里,唯有那只手的记忆还残留着烛火般的温暖。 那时的禅院惠,尚未成为家主,也不过是一个不到双十的少年。 他在随着长老议事途中,目睹了禅院甚一和其他孩子斗殴的那一幕。 说是“斗殴”,其实更像“欺凌未遂”,六七个孩子合伙围攻他,却不想禅院甚一的身体力量强劲过人,硬生生把他们打得四处逃窜。 最后是他取得了胜利,但以少敌多,避免不了遍体鳞伤。 这副光景落入了禅院惠的眼里,于是他向他走了过来。 不顾禅院甚一充满了攻击性的目光,禅院惠对他生涩地扬起微笑,并朝他伸出手。 “还站得起来吗?” 从那时起,他就朦朦胧胧地想着,虽然这个家族糟糕透顶,但有那家伙在,也没到不可忍受的地步。 不夸张地说,“禅院惠”这个名字是支柱。 只要有一个人就好。只要还有这么一个人对他投以善意,愿意把他放入眼中,他就能在这个家族继续忍耐下去。 后来,禅院惠成为了家主。 大概也是以那一日的继承仪式为分水岭,他们的情谊渐渐淡了。 禅院甚一发现,他变了。 一开始只是减少了看望他的时间,出现在他视野中的频率慢慢下降。 后来,即使是路上偶然遇见,禅院惠也只是微愣过后,对他不冷不热地颔首示意,连一句问候都欠奉。 落在那些长老嘴里,是“越来越有家主的样子了”。 而在禅院甚一个人眼中,他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不可触摸的障壁,那是等级地位的鸿沟,把他们拉得越来越远。 年长的青年愈发矜持温淡,与谁都保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若即若离,可以接近,也随时可以抽身而出。 谁又能在他心头留下浅浅的划痕? 疏远的关系,不对等的地位,长期被欺凌歧视中积压的不平,在那天他被叫去禅院主屋时达到了顶峰,宛若点燃导.火索,一发不可收拾。 已然成为禅院家主的青年轻飘飘地落下了宣判。 ——“从今往后,不可再踏足宗家一步。” 所谓信仰的崩塌,莫过于此吧。 他在短暂的呆滞后,多年压抑的委屈、不解、不公、怒火在一瞬间反弹般冲垮了他的理智,他记得自己朝禅院惠歇斯底里地嘶喊怒吼,想对他动手,却被急忙赶到的侍卫按在了地上,他把喉咙都快扯破,少年变声期的嘶哑嗓音久久回荡在后院空地。 而禅院惠的回应是沉默,只有沉默。 被侍卫打晕拖走前,禅院甚一看了他最后一眼。 还是那道熟悉的身影,刻入脑海的面孔。 可他莫名觉得,他不认识那家伙了。 他变得好陌生。 “如果是其他人也就罢了,他们对我的鄙夷喝骂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只有他……我一定要得到答案。” 他曾经的支柱,反手给了他最痛彻心扉、鲜血淋漓的一刺。 这比多少人的白眼都要让他难以接受。 这世上最绝望的事,无异于给了你希冀的光后又亲手将它掐灭。 黑发少年的眼里是混沌的,唯有深处燃烧的那一束明火比太阳还亮:“我一定要亲口问他,究竟是什么改变了他,就连他都抵抗不住权势的利诱,向这个腐朽刻板的家族宣布投降了吗?” 如果这个疑问萦绕不解,它终将沉淀为梗在他心口的一根刺,化为他的心魔和梦魇。 然而以禅院甚一的身份,想要见到家主一面实在太难了。 禅院惠的活动范围基本在宗家,偶然的几次外出也是无声无息,要么就是被侍卫家仆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他根本找不到机会接近他。 禅院惠的主屋在宗家领地,里结界严密周实地保护着他,凝练了禅院家上百年的术阵结界,又岂是那么容易被突破的。 所以才有了今日阿音看到的一幕。 \……原来如此。\ 阿音低声呢喃道:“你想见他一面,但迟迟找不到机会,是吗?” “对。”黑发少年的声音此时听上去略有颓然,“你也看到了,这个结界一直在拒绝我的进入。” “见到禅院阁下之后呢?” “我只是想寻求一个答案而已。”他蒙住眼睛,“只要给我一个解释就够了。不论结果是什么,我起码不会再停留于此,困囿着无法往前。” 他放下手时,看向阿音的目光灼灼:“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你能进入宗家的结界。” “阿音,你可以带我进去吗?” “不是我不愿意……”阿音皱了皱眉,她眼角余光觑向了石墙内围的结界,“我也只能自己进入,没法带别人。” “那就把他喊出来,什么办法都可以,只要能让我见到他!” “嗯,我知道了。” 阿音跳下石头,木屐踩在石板路上,发出了短促的脆响。 然后她抬眸,无比认真地凝视着黑发少年,正色道:“还有一件事。” “我知道在你的立场上,对禅院阁下产生了疑虑,对他淡薄了信任。”白发少女字正腔圆地说道,“但我可以肯定,他绝不是你怀疑的那种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