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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她惊叫出声。

    许久,并没有传来瓷碗摔破的脆响。

    一只手稳稳地接住了它,且眼疾手快地捞过了药汁,免得这碗汤药奉献给了大地。

    侍女小梅惊魂未定,她连忙端正好姿势,朝来人深鞠一躬。

    “悟少爷,您来了。”

    她满脸都写着“您来得实在太及时了!”

    白发的男孩一手托碗,一手扶门,他稍一扫视两人便明白了前因后果,然后是毫不留情的嘲笑。

    “不是吧,多大的人了,还怕喝药?”虽然这药的苦味着实呛鼻,但不妨碍五条悟抓紧机会陶侃阿音,“看不出来,你这家伙是这么娇气的人吗?”

    “悟!”阿音双眼发亮,招呼他进来,压根不在意他的言语。

    小梅很是识趣,见五条悟走过来,她便礼貌地道了声告退。

    门一闭合,把空间留给了他们二人。

    “看样子你精神不错?”

    五条悟坐到了小梅先前的位置,看到阿音神采奕奕的眼眸,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笑意也从眸底漾开。

    阿音哼哼了两声:“某位尊贵的大忙人总算肯赏脸来见我一趟了,我能不高兴吗。”

    “抱歉。最近太忙了,我要从父亲手里过渡权力,还要新学很多东西,挤不出时间来。”

    五条悟这一出,反倒是把阿音给打懵了。

    不躲不避,干脆利落的道歉,还对她多言了几句解释。

    不像是他会说的话。

    五条悟的态度给阿音整不好意思了,她轻咳一声,掩饰漂移的眼神:“没、没关系……不过先说好哦,我不会喝药的,这东西除了折磨人的味蕾外没有半点用……”

    “嗯,那就不喝。”

    五条悟闻言,一点犹豫都不带的,把汤药给倒了。

    “……”

    阿音这下是真的没话说了。

    她微张着嘴,略呆滞地看向某个神情坦然的白发男孩,内心疯狂刷屏。

    悟,悟你没事吧?你今天好奇怪!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一定有鬼!

    她的反应似是逗笑了五条悟,如年龄逆转,早熟的男孩屈指在她额头一弹,力道几近于无,耳旁是他泄出的几声轻笑的气音,带着无可奈何的纵容。

    与未来的他不同,幼年的五条悟很少露出笑颜,整个人就是往“淡漠神子”的方向长的。

    此时他忽然展笑,尽管稍纵即逝,但那一瞬间阿音仿佛窥见了成年后的他,幻化成一个不真切的虚影,揉揉她的脑袋,用那种包容的、温和的目光看着她。

    “五条……”阁下。

    “嗯?你说什么?”

    “没什么!”阿音一个激灵,立刻清醒,忙转移话题,“你说你近期很忙,是因为家主的权力让渡?可是……”她迟疑地看了他一眼,“继承人的教育,这么早的吗?”

    大家族的生存环境比她想象的还要严苛。

    “是,也不是。”五条悟思忖着,似乎在想该怎么解释才能让她听明白,“以我的年龄,现在就开始接手权力的确为时过早了。”

    “不过这是父亲的期望,他一直希望我能尽快成长到足够资格从他手里接管五条家,恨不得将我绑死在书屋里,一日十二时辰都在学习,然后熟悉家族的经营运作,权力结构。”

    五条悟耸了耸肩。

    “谁愿意那么折腾自己啊,所以我曾经是拒绝的。”

    “曾经?”

    阿音倾身,她敏锐地注意到一个关键词。

    “是啊。”五条悟满是无所谓地说道,“我现在答应他了。”

    当代五条家主对六眼之子的期望,如山岳般沉重,让人赫然生畏。

    他期望的何止是五条悟尽快成长。

    他知晓自己这个儿子的心性,天赋异禀却自由叛逆,颇有主见,对御三家、对咒术界都有自己一套见解,想要往他脑袋里灌输御三家的传统思想难如登天,他也一度为此发愁。

    他看得出来,五条悟虽身缚家族,心却始终向往高天,他也合该是站在顶峰之上见证世界变革的人。

    这一方家族困不住他,亲缘的羁绊何其单薄,稍稍一扯便能断裂。

    相比之五条悟的成长,家主更希望的,是一把锁——将五条悟此身困在五条家的锁,一个让他心甘情愿担负起家族的理由。

    六眼之子的未来没有上限,他从不担心五条悟会成不了“最强”,他担心的是这个“最强”不属于五条家。

    他害怕五条悟最终会抛弃自己的家族,孑然远走。

    所以,当五条悟第一次找上他,也是唯一一次对他提出请求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当然,是有条件的。”

    五条悟必须当场给自己缔结束缚,立誓扛起整个五条家的责任,凡事以家族利益为最优先,不得遗弃家族,不得没落家族,亦不得让五条家湮没在历史变革的长河中。

    与其说是束缚,不如说是诅咒。

    对自己下的毒咒。

    家主在这一刻才真正安下心来,他满意地笑了。

    这样一来,骄傲的六眼之子将永生剥夺追逐人生自由的权力,他终于能安安稳稳地留在大家族的鸟笼内,背负起让常人无法呼吸的重担。

    家主仿佛看见了一条条锁链,从四面八方而来,缠上了白发男孩的四肢和躯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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