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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的他,才是真正的冥王。

    那个用神力为他化出鲜花,为他学习尊重,在他被珀耳塞福涅纠缠的时候给他撑腰,为他建设爱丽舍,让他在冥界生活过得舒心的哈迪斯,不过是一个意外。

    一个曾经美妙过,结局却不美好的意外。

    是该结束了。

    纳西索斯深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吐出来。

    好像要吐出执念,让自己释然。

    只是,他还是贪心的。

    他希望自己不要再为这段意外付出更多代价。

    因为——

    他已经够痛了。

    哈迪斯的脚步那样沉稳,那样从容,他一步一步,走到了寝殿门口。寝殿的门轰然打开,他抬起脚,毫不犹豫地往外走去。

    “等一下!”

    纳西索斯忽然叫住他。

    他的声音急而短促,像牧羊的孩童吹出的笛声,不合时宜的怪异。

    话音未落,他就后悔了。他不该说什么“等等”,显得他好没骨气。既然这段感情注定要结束,就不该牵牵绊绊,拖泥带水。

    这不是他的性格。

    可是……

    他不舍。

    他舍不得那个曾经爱他的男神。

    他以为,他们会一直很好很好。他们还承载了那么多人类的愿望,他们曾经在塞浦路斯的祭祀上彼此誓约,会一直好下去……

    他要毁掉那个诺言了么

    哈迪斯回头,纳西索斯对上他冷然的目光。

    一股冷意袭上心头,纳西索斯先是感觉呼吸凝滞,然后他拧紧了眉头。

    ——不对劲。

    他有些困惑,神色却意外坚定:“你不是哈迪斯。”

    “哈迪斯”神色不变,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纳西索斯直勾勾盯着他,语气愈发笃定:“你不是哈迪斯。这是怎么回事!”

    他说不出自己为什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那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他无法用言语形容。

    再度与“哈迪斯”的眼神对上的那一刻,他心里的那些过分喷薄的情感终于被压制下去,理性让他发现了不对。又或者不是理性,依旧是情感的认知——他不必说出所以然,但是他的伴侣,他的哈迪斯不该是这样。

    那一刻纳西索斯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可能真的是怕什么越容易信什么,哪怕他总是反复强调自己相信这段感情,其实他的潜意识是不断否定的,一直动摇的,所以他才会轻易被这个假的“哈迪斯”扰乱了心神。

    毕竟……

    哈迪斯不爱了,只要取走金色的神力,他又能恢复如初。

    可是他,他是真真实实爱上了哈迪斯。

    他是怕的。

    怕自己弄丢了哈迪斯,又弄丢了自己。

    至于现在,确定了眼前的“哈迪斯”是假的,纳西索斯心里塞满的郁气顿时都散了。他变回了那个理智的,坚定的,无所畏惧的男神。他的眼神变得清明,头脑也开始迅速思考。

    “你是情|爱神派来的?”

    “使者?”

    “又或者——”

    是情|爱神一手打造的幻象。

    这样一想,所有的不对劲都有了解释。

    因为是幻象,所以假的足以乱真。

    因为是幻象,所以不合理也会变得合理。

    因为是幻象,所以天火变成了更温暖的,金灿灿的阳光。

    因为是幻象,所以寝殿里弥散着一室花香。

    荼蘼花的香味。

    淡淡的,萦绕鼻尖,久久不肯离去。

    纳西索斯大概猜到了什么……

    神力汇聚在他的掌心,他变化出一把巨大的扇子,扬手一扇。神力借着风吹开了,吹散了满室的花香。

    视野骤然跌入黑暗,然后又突然亮起,满目金芒。

    入目是一双金色的翅膀,比太阳光还要璀璨夺目,根根羽毛柔顺而美好,让人想要跪伏在那双翅膀之下,亲吻他的翅尖。纳西索斯勉力抑制住那股蛊惑人心的冲动,他的目光上移,落在情|爱神厄洛斯的脸上,碧蓝色的眼眸微微张大。

    那真是一张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面孔,再优美的词语用在他的身上都会黯然失色,他就是世上最得天独厚的那一抹光亮,哪怕纳西索斯见惯了自己的面容,看到他的时候,也会有片刻失神。

    比他的容貌更优越,更引人注目的,是他的气质。那是一种说不出的霸道,让人忍不住要把目光投向他,又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蛊惑,好像拨弄在人的心弦上,让人想要为他付出所有。

    这就是情|爱神。

    最原始的,赋予神明情|爱的神。

    纳西索斯只是看着他,就不会怀疑他的身份。

    再没有谁会有他这样的魅力,饶是以多情貌美著称的爱与美的女神,从海洋里诞生的阿芙洛狄特,在他的面前也不止逊色一分。

    纳西索斯却没有放任自己迷失在厄洛斯的魅惑中,他定了定神,直视俊美的情|爱神,说话不算客气:“尊敬的情|爱神,您虽然沉睡已久,神明间却一直流传着您信守承诺的美谈。您在睡神修普诺斯编织的梦境中,预兆我明朗的未来,怎么会变成如此晦暗的幻象?恕我愚钝,请您明示!”

    厄洛斯好像听不出他话语里的刺,他微微挑眉,眉眼生动:“那你可能听错了,我从来与‘信守承诺’这种美德没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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