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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很多年前阿雀的仇敌,安倍晴明曾对她说过,每个人的心中都藏着恶鬼,在心底里会有一条线,此岸与彼岸的“一线”。

    「你的心里也有吗?」

    阿雀曾这样问过他。

    晴明的唇角浮现出一丝笑意,他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庭院,他的庭院就像是从荒地搬来了一角,草木随意生长。

    「人类都会有的。」

    时至如今阿雀终于明白了他当初没有说出来的话。

    而她所喜欢的人,很多年前他还是“产屋敷无惨”的时候,他就已经越过了那条线,化为了恶鬼。

    阿雀想起了那个黄昏,外面的景色正如她初遇无惨的那一天。

    他的手中握着刀,那上面满是鲜红的血。

    仿佛连同视野都变成了猩红的颜色,医师的血染红了木质的地板,阿雀透过笼子的空隙看到了他的脸——他的脸上没有恐惧。

    只有愤怒和狰狞。

    鬼舞辻无惨不会对他人的死亡抱有任何同情或是怜悯,也不会对自己所做的一切感到后悔,他永远都在憎恨着他人,将所有的错误归咎于外物和旁人。

    ——是因为医师的药物没有用,所以他才没法好起来。

    ——是因为十二鬼月太没用,所以才找不到青色彼岸花。

    ——是因为神代雀欺骗了他,所以他才会沦落到现如今这种地步……

    一瞬间神代雀甚至将过去与现在重叠在了一起,往外扩散的血液、猩红的地板……只不过躺在血泊中的不是医师而是无惨。

    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那上面有血点溅落,阿雀盯着手上的血迹,站起身将视线移到了无惨的身上。

    安倍晴明说的是对的,有些东西与生俱来,一旦放松了就会控制不住,所以才要努力地压制着——而这正是人类区别于其他生物的原因。

    阿雀想,她好像又开始失去自我控制的能力了。

    仿佛回到了遇到安倍晴明之前的那种,和妖怪朋友们一起肆意妄为的时候。她也曾只需要放出一点点气息,就能将附近所有妖怪吓得鸟兽全散。

    而这正是入内雀本性的可怖。

    第30章

    神代雀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但她不想停手, 很多事情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就像是冥冥之中有看不见的道标在指引。

    ——是发自本能的行动。

    这不仅仅是困住了入内雀的东西,也是困住了鬼舞辻无惨的东西, 区别只在于阿雀很清醒,而无惨却一直都没有醒过来。

    他活在了一场虚幻的梦里, 连自己都看不清自己。

    无惨常以为阿雀才是那个幻想出了自己想要的世界,认定一切都得按照自己所想的那样发展, 所有人都得配合她,近乎癫狂地渴望掌控着一切的人。

    但实际上, 他自己才是。

    鬼舞辻无惨从始至终都没有真正清醒过, 所以他也无法意识到, 他早在多年以前, 就失去了那根可以被称为“自制”也可以被称为“理智”的线。

    没有了这一线的束缚, 他所做的一切只会越来越失控,直到迎来不可避免的结局。

    迎来所有生物都会迎来的终结。

    正如神代雀在一开始察觉的那样。

    虽然她并不知道具体如何,她察觉到了无惨的死亡, 却不知道他会因何而死。

    她不知道从四百多年前的过去被延续下来的呼吸, 会带着属于太阳的光辉, 让他永远沉睡在孤独黑暗的地狱里。

    那是日之呼吸的继承人——继承了初始呼吸的剑士耳饰和呼吸法的孩子, 他会带着如当年那样的仇,将鬼舞辻无惨彻底终结于这个时代。

    这是命运早就书写好的结局,是不容逆转、不可改变的“正确”和“历史”。

    但神代雀改变了它,很多年前她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很多年后她又改变了鬼舞辻无惨的命运。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她将自己的命运同他分享了。

    ——*——

    阿雀坐在无限城里,鸣女安静地跪坐在她的身边。

    阿雀自顾自地开口,说她似乎又做了不应该做的事。而鸣女低着头,恭顺地说您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即便她身上那股浓重的血腥味正在不断地刺激着鸣女。

    阿雀心说才不是,她完全没有抵达这种境界。

    没有谁无论如何都是对的,就算面对的是“天”都会有人生出反对的意见。

    可以做的事情和不可以做的事情,不同的时代有着不同的评价方法。但人类大抵都是向往着美好的事物,所以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都在追求着同样的东西。

    阿雀觉得自己也差不多,一直以来她所追求的东西都没有发生变化,所以按照这种说法,她应当是与人类更加相似才对。

    但当她询问鸣女自己与人类有何差别时,鸣女说:“人类无法与您相提并论。”

    阿雀不死心地问:“真的没有相似的地方吗?”

    鸣女极为笃定地回答:“绝对没有。”

    听到这话的阿雀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她盯着鸣女的脸——虽然鸣女的上半张脸完全被那头长长的黑发所遮挡,根本看不见。

    阿雀忽然想起,虽然以前她也经常来无限城,但似乎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她从来没有听鸣女提起过自己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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