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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下定决心脱离“父亲”的掌控时,决心重新开始的夜斗没有带走绯,因为绯比起夜斗更加喜欢和认可“父亲”。

    虽然之前和阿雀见面的时候,夜斗的“父亲”完全没有和阿雀提起过夜斗的事情,但只要看夜斗这时候的表情,阿雀就觉得自己大概可以猜个七七八八了。

    “不是闹别扭。”夜斗思考了许久才开口,他觉得阿雀应该可以理解他的行为,因为她现如今所做的一切,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同他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所以夜斗只是说:“你应该能够明白的吧,就像你现在这样。”

    在遇到阿雀的时候夜斗就已经看出来,阿雀也和以前不一样了——她以前从来不需要为了生计而隐藏在人类之中,也不需要为了任何人类屈尊降贵。

    受本能的侵略性和占有欲的驱使,她永远都是想要什么就去抢来什么。

    但现如今却并不是这样了。

    夜斗别过脸看着她:“你也开始理解起人类来了。”

    第31章

    妖怪的本性中并不存在“善良”这一要素, 同理, 神明也差不多。

    刚诞生的神明是空白的, 不知道何为同情、何为怜悯、何为善良,祂一直都在听从着“父亲”的命令斩杀人类, 而祂的“父亲”则是无比期望着终有一日能与“天”开战。

    他是这世上最想要杀死“天”的人,也是这世上唯一一个逃脱了“天”的掌控, 前往了黄泉而又重新回到了人世的“人类”。

    即便他现如今的生存方式,无论如何也不该被称之为“人类”了。

    夜斗知道这么多年来“父亲”一直都在依靠“神明附体”这样的方式延续自己的生命, 让自己附着在一个又一个的人类身上。也知道他对“天”抱有常人难以理解的憎恨,无论如何也想使其灭亡。

    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为何“父亲”会如此坚定地相信, 终有一天他能够杀死高高在上的“天”。

    很多年前夜斗还是夜卜, 还在听从着父亲的命令, 一次次地将他吩咐下来的那些人类杀死, 用父亲送给自己的神器“绯”摧毁了一个个村落,在日复一日的杀戮中,他生出了疑惑与不解。

    「为什么要一直做这种事?」

    「因为不这样做就没有意义。」

    夜卜的父亲想要削弱“天”的力量, 但人类一直都在参拜着神明, 夜卜的父亲认为, 如果真的想要杀死天, 就必须要先消除“天”的力量来源——也就是来自人类的信仰。

    很长一段时间里夜卜都毫无怀疑地听从着父亲的命令,又因为父亲不让他和人类说话,所以只能从父亲所说的一切来理解这个世界。

    直到有一个神器的出现,改变了他对这世间一切的看法。

    同情、怜悯、善良……受到她的影响, 夜卜的心中开始萌发了这些感情。他便开始质疑起了父亲的做法,开始为人类的死亡感到悲伤,于是生出了抗拒与否定的念头。

    想要帮助他人,想要感受快乐,想要获得幸福……所以想要离开父亲,不再听从他的命令。

    和夜斗一起坐在氤氲着热气的面摊,阿雀说自己能够理解。

    得到了认可和理解的夜斗感动得吃了五碗荞麦面。

    吃饱之后的夜斗抱着阿雀的脑袋,蹭了蹭她的发顶高兴地说:“总有一天我会成为很厉害的神明,成为八百万神明之首,到了那时候阿雀就来当我的神使吧!和我一起住在我的神社里,我会有一座很大很大的神社哦!”

    诚然幻想很美好,不过阿雀没有配合,“不要。而且不要以为我没发现你偷偷拿我衣服擦嘴。”

    不仅如此,她还对夜斗说,就连认识她这件事都不要告诉别人。

    夜斗难过起来,难以置信地指责道:“你好狠心啊!”

    话虽如此,但实际上夜斗还是能理解她说这话的缘由。当年“天”的谕令夜斗也听说过,在讨伐名单上的阿雀能从过去活到现在,本身就已经很不容易。

    其中发生了什么,也只有阿雀自己知道。

    再加上阿雀现在还深陷在与人类的恋情中,就过得更加不易了。作为她现如今唯一的朋友(自认为的),夜斗想要为她做些什么。

    所以继他的父亲之后,夜斗也提及斩断缘分这种说法。阿雀对他倒没有一开口便是拒绝,而是说:“他已经死了。”

    夜斗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意识到了阿雀口中的这个“他”指的究竟是谁。

    但是,“怎么就……死了?”

    “这个啊……”阿雀神色平静,似乎完全没有受到这件事的影响,“人类的生命本来就很脆弱嘛,随时都可能死掉,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她支着脸颊望向夜斗,在对方绞尽脑汁思考着如何安慰她的时候打断了他:“起码我已经不难过了。”

    夜斗张了张嘴,他没有恋爱方面的经验,也一直都没什么朋友,所以更理解不了阿雀这时候的心情。

    但他看到了阿雀望向他的目光,虽然嘴上说着“已经不难过了”,但夜斗还是觉得,阿雀并没有她所说的那样轻松。

    ——她只是不想多说而已。

    出于难得的体谅和贴心,夜斗独自离开,他的本意是想让阿雀能够自己安静一会儿。

    阿雀没有立刻起身,仍坐在面摊前,这时候没什么客人,坐在木凳上的也只有阿雀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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