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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里烛瞧了她身后的谢殊一眼,不疾不徐地勾了勾唇。虽是上扬的弧度,却叫人一点也感受不到笑意。

    “想杀你的人可不是本座。”

    “什么?”尹翩翩有些紧张,回头攥紧了谢殊的袖子道,“师兄,这个人…这个人不知有何目的,我打不过他……”

    原以为谢殊会出手替她解决,谁知他却仿若未闻,只抓起她的一缕发丝,幽幽道:“你身上的气息,的确很像。”

    “师兄,你在说什么啊?”尹翩翩有些急了,刚刚“百里烛”将她缚在原地,她便发觉这是个圈套。虽不知他到底想做什么,但谢殊能出现在这里,便是给她最好的机会。

    好啊,真是好,一切来得正是时候。

    尹翩翩装作心慌意乱地扑扇着眼睫,轻轻将额头贴到谢殊胸膛上,“我一直在找你……师兄,你不认得我了么?”

    谁知额头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抵住,那只手将她缓缓推开,随着谢殊这种近乎无情的动作,尹翩翩眼中的泪水也滑了下来,“我是翩翩啊……”

    无数委屈涌上心头,她嘟着嘴,像往日一般做出精心模仿的表情,“师兄入魔后,便不记得从前了么?可若如此,师兄为何会来此处找我?还救了我?”

    谢殊还记得多少,她其实是不确定的。只听说那冒牌货被抓到魔族后,的确过了几天舒坦日子,可又很快失踪了。

    落到新任魔尊手里,失踪意味着什么,不言自明。

    那冒牌货多半被他杀了。

    呵,她苦心积虑潜伏十年,想不到差点被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孤魂野鬼夺取了果实。不管那冒牌货死没死,她都要找机会报复回去。

    眼下比的不就是演技么?

    没关系,这一点她自问比谁做得都好。更何况,她还有这颗心……这颗真正的,尹翩翩的心。

    想到这一点,一丝诡谲的光从她眼底划过。

    她很快又捂着胸口痛苦道:“师兄,我的心好疼,你能帮我看看么?”

    “哦?”谢殊鸦羽般地眼睫垂下。

    尹翩翩趁机撒娇,半是埋怨半是娇嗔地说:“都是为了找你落下的病根。我在那秘境中被困了好几个月,回来时却听说有人冒充我……师兄,是你替我惩罚了那人么?”

    “此事我还不知该怎么向掌门师兄交待,眼下,也只有你能为我作证了。”她眨着眼睛,仿佛还像少女时期一般对他毫无保留地信赖。

    “是么?”谢殊薄唇微掀,将冰凉的手放到她心口。

    尹翩翩顿时像吃了蜜一样心里甜甜的。她扬起一个笑容,正想说点什么,却发觉眼前一黑。

    “是不是翩翩,让我看一看就知道了。”

    下一刻,血水溅到了她脸上。

    尹翩翩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眼睁睁望着谢殊将一只血淋淋的手从自己心口掏出来。她张大嘴,好似无法呼吸一般僵在原地。

    那么痛,痛得就好像回忆再来一次。

    面前的男人满眼冷戾地望着她,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浓重的魔气在他周围逸散,爆发出一阵强大的威压。

    他眉心那簇红火的印记像是直烧进她心底,刺眼又灼人。

    “师……兄?”

    同一时刻,识海里像是被一只手粗暴地提起,过往的那些记忆变成漩涡和风暴在她脑内翻江倒海。一时间,她差点呕吐出来,却又因为失血过多而无法动作。

    她不明白为什么,却嗓音沙哑发不出声音。

    心好痛。

    真的好痛。

    她要痛死过去了。

    身体本能的自我保护令她涌出一阵魔气,尹翩翩倒在地上,自知再也演不下去,只能怨恨地抬起头,强忍着喘气。

    她的身体本就虚弱,为了养这颗七窍玲珑心又耗尽了气力,此时溘然受到重创,终究是面色惨白地倒了下去。

    七窍开始流血,痛到至极便是麻木。

    尹翩翩抓着地上的枯叶,心中的怨恨像潮水一般涌上来。她不明白,自己方才的表现明明一丝破绽都没有,为何谢殊却连一句话都不说就直接对她下手。

    她到底哪里露馅了?

    不,不可能……

    “啧,翩翩你何时修了魔道?怎么我竟不知?”百里烛踱着散漫的步子走了过来。

    他俯身下来好似要替她细看一番,却只是嘲讽地摇头,仿佛她已经无药可救。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

    尹翩翩不甘地攥紧了手指,枯叶在她手中发出“嗤嗤”的碎裂声。

    她识海碎裂,五感混乱,此刻已经看不到百里烛暗含深意的笑眼,更看不到谢殊冷漠无情的背影,极力仰起头也只是天旋地转。

    睁开眼,她从血光的缝隙中勉强看到了一丝光,就像当年濒死之际看到了那个人。

    ——那个她以为是来救自己,却实际上将自己拖进了这十数年无边地狱的人。

    明明他才是最该死的。

    她做错了什么?她有什么错?她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尹翩翩猛地攥紧手指,突然觉得很苍凉,很可笑,“你们以为杀了我能有什么好处?”

    谢殊本想离去,此时却顿住脚步,微微蹙眉。

    百里烛也摇头叹息,“还真是执迷不悟。”

    “你以为本座不知道你的身份么?”百里烛的声音冷了下来,一字一句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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