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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夜空异象频频,雷声犹如失控的怒吼毫不停歇,在外围的三位男主肯定已经意识到这是什么了。

    而随着天雷威力的不断加剧,整个山头也开始剧烈震颤,仿佛要承受不住似地往四面坍塌。

    “轰隆——”

    “轰隆隆——”

    尹翩翩感觉眼前已是鲜血雨水混成一片,几乎看不清人影。

    她趴在地上,水洼中倒映出她煞白的脸色和发青的嘴唇,而这还远远不够——雷劫才刚完成了一半。

    以她出窍后期的修为,想要强行渡飞升之劫是很难的。浓烈的腥甜血气直往她鼻子里钻,痛到极致时,尹翩翩抖了抖身子,几乎要歪到一边。

    这是她最狼狈的时刻。

    然而,也是她最快乐的时刻。

    终于要解脱了。

    今晚一过,她便可以光明正大地消失,不会有任何人再缠着她,她可以自由地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从前那个东躲西藏唯唯诺诺的孤魂野鬼,终于凭借自己的力量获得了新生。

    在一片惨烈的电光里,尹翩翩掩饰不住唇边的笑意。

    她仰起头,听见天空中不远处传来的龙啸——

    那是她从未听过的慌乱焦灼的声音。

    而与此同时,飞掠而过的破空声、声嘶力竭的呼唤声、猝然相撞的打斗声……许许多多声音交叠在一起,共同组成了这个混乱而盛大的雨夜。

    她会一直记得这一刻的,尹翩翩想。

    “翩翩!”

    “不——”

    有人想冲上来保护她,然而血rou模糊中尹翩翩已看不清是谁。她只能无力地阖上眼,同时用意念吩咐系统,“……拦住他们。”

    “轰隆——”

    一道雷劫应声而下,打在了前方不远处。

    修士渡劫是不能受外力干扰的,否则一个不慎便会遭到天雷的反噬,下场只有魂飞魄散。也正是这个原因,尹翩翩才敢斗胆选择“飞升”这条路。

    她不想给任何人留下挽回的余地。

    就算再焦灼、再忧虑,他们也只能站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她渡劫,而这一劫无论能否过去,她都能顺理成章地和他们完成告别。

    死亡或者消失,是她唯一的结局。

    “别过来!”

    尹翩翩声音嘶哑,使劲眨了眨眼睛才能看清雨中的人影。

    漆黑的暗影犹如鬼魅一般裹住了这片天地,而与此同时,一道银光乍现,从狭小的缝隙中闯了进来。

    是百里烛。

    尹翩翩承受着雷劫,假装不愿让他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狠心偏过头去,“你还来做什么?我不是早说让你回妖族了吗!”

    “翩翩,你流了好多血……”百里烛的声音有些颤抖,但他还没说完,便猛地被一股巨力扒开,整条龙身被甩到了地上。

    “滚开,她根本不想见你!”

    是谢殊的声音。

    听上去异常冷酷。

    尹翩翩咬了咬唇,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坚强一点。她其实已经受不住了,但为了演得更逼真,只能不断催眠自己:没事的没事的,再坚持一小会儿,马上就好……

    于是,忍着剧痛,她只能虚弱地发出几个颤音,“你们都走吧,我,我谁也不想见。”

    “不,我不会让你离开的。”谢殊的影子朝这边覆了过来,他面色冷郁,指尖却颤抖得厉害。在亲眼瞧见尹翩翩血rou模糊的脊背时,他猛地僵在原地。

    “你的修为——”

    “是,我已炼至化境,飞升就在眼前,”尹翩翩坚定地看着他,“我早就说过,这才是我一心所求……”

    “我不信!”谢殊打断她的话,整个人显得既绝望又不甘,一脸阴冷又脆弱的神情。

    尹翩翩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就好像恨她恨到了极致,想杀了她,又想拼尽全力留下她。他眼中的矛盾情绪几乎浓烈成实质,这种心态使得他周身魔气暴涨,极不稳定地在阵外突刺着。

    只要他心念一动,撕破这守护阵法不在话下。

    有那么一瞬间,尹翩翩是真觉得他要杀了自己了。如此不打一声招呼就逃走,见面了却落得个这样的结果,如果她是谢殊,恐怕也要气得杀人。

    更何况,他一直记恨她。

    “让开——”

    却是百里烛的身影从泥水里站了起来。他腹部的伤口流血不止,可他却像没看见一样不管不顾地与谢殊争斗起来。

    “你想对翩翩做什么?我不允许!”

    谢殊冷笑一声,“你有什么资格?”

    两人在阵外交起手来,身影快得几乎看不清。然而就连先前控制不住杀意的谢殊都没有靠近尹翩翩这边。他心底还是不愿伤害她的……哪怕再恨再怨,他也能因为她的一个眼神溃不成军。

    尹翩翩清楚这一点,所以她一直没有回避过谢殊的质问。

    “别打了。”她很疲惫地闭上眼睛。

    还剩最后十道天雷了……尹翩翩咽下喉中的鲜血,哪怕再疲惫不堪,也还是挣扎着抬起了头,“我就要走了,无论是成是败,都想和你们好好告个别。”

    此话一出,两个人奇迹般地安静了下来。

    “翩翩,”百里烛不舍地望着她,金色的瞳孔在黑夜里犹如暖灯,“无论你去哪儿,我都会找到你的。”

    他不敢靠近,只能轻轻伸出手,隔空拭去她颊边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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