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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他,她本该再送丁瑞兰一程,是他剥夺了她的权利。 她恨他,他罪有应得。 冷千山背对着丛蕾,雪光与月光落在他的肩上,让他像一座荒芜的孤岛。他套着光阴沉重的枷锁,在等待她的审判。 “我和奶奶,其实已经告别过了。”丛蕾缓声道。 冷千山怔住。 “她做修复手术的前一晚,我们说了很多话。” 丛蕾依偎在丁瑞兰怀里,医院外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她听见丁瑞兰说,要好好活着,心要向往着未来,一切都会过去。 她说,她舍不得死?,还想活到丛蕾穿婚纱的时候,看着她漂漂亮亮地?嫁人。 她说,光阴苦短,趁着身旁的人还在,有些话要记得讲。不要等到机会没了,留下满心的遗憾。 丁瑞兰的声音萦绕在耳际,丛蕾哽咽道:“我没能做到。” 丛蕾偶尔会想,是否丁瑞兰冥冥中似有所感,才会如交代后事一般,警醒着她的未来。 “没人能保证自?己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对的。凡是活着,就有不得已。”在与他分别的日子里,丛蕾早已醒悟,“我不该怪你。” 冷千山定定地?望着她:“你真?这么想?” 丛蕾点?头。 逝者已逝,她已经错过了奶奶,不想再错过冷千山。 她曾经以为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原谅冷千山,事实上她对他的怨恨不过是一团雾,轮不到风吹就散了。丁瑞兰曾说自?己活够了,每一次手术都是一场新的折磨,她愿意躺上冰冷的手术台,不过是为了多陪他们走一段路,不让他们早受离别之苦,死?亡对她而言,更?像是一种?解脱。 解脱不了的是他们自?己。 “奶奶希望我们能过得好。” 丛蕾的吻像一片羽毛,落在冷千山的额头上,以此为光点?,照亮了他身体的各个角落。他拥着她,她的光芒如此温暖,吞没了他的阴郁,洗净了他的噩梦,宽恕了他的执迷不悟。 冷千山终于?卸下千斤重担,他的四肢百骸变得很轻,埋在丛蕾的怀里,近乎病态地?呼吸着有她的空气。他在她面前总是很强势,鲜少露出孱弱的一面,丛蕾用一种?哄孩子的姿势,拍打着他的后背。 奶奶走后,他们就是彼此的父母,彼此的孩童。 冷千山独自?cao持丧事,为丁瑞兰办了一个秘密的葬礼。由于?冷世辉没法?出席,为免惹人心疑,丁瑞兰一生光明磊落,葬礼却需避人耳目。冷千山亲手将她推入焚化炉,大?悲无声,他捧着丁瑞兰的骨灰盒,仿佛身在无间地?狱。 太阳照常升起。 活着的人依然?要活下去,等待他的是堆积如山的工作。冷千山不再瞻前顾后,他触底反弹,反守为攻,将全副身心都投入报复之中,两名参与“逼宫”的高管先后被他送进监狱,老东西们起初看不起他这个二世祖,见他是一条惹不起的疯狗,下作手段开始一窝蜂往他身上招。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冷千山遭了几次暗算,唯恐会拖累丛蕾,单方面切断了和她的联系。 丛蕾有裴奕,本就不需要他,他的告白只会徒增她的烦恼,正好他也没办法?面对丛蕾,不来往,对于?他和丛蕾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她是他的爱人,也是他的软肋。他自?断肋骨,无坚不摧,不去听不去看任何?与丛蕾有关的东西,免得那?股一直支撑着他的力量就此泄气。 那?一句“我爱你”,他是抱了视死?如归的心态说的。 他彻底放手了。 冷千山不知道丛蕾来找过他,更?不知道他们都处于?人生中最灰暗的低谷。有好几次他忍不住输入她的号码,又逼自?己放下,他不停地?劝自?己,没有他,丛蕾会很快乐。 这般孤军奋战一年多,在冷千山下定决心一条路走到黑时,冷世辉醒了。 病床前,父子俩默然?相望,恍若隔世,冷千山身形僵硬,迟迟没有动作,直到冷世辉颤颤巍巍地?朝他伸出手。 “冷千山,好儿子。”他说。 长大?后的冷千山第一次和父亲拥抱,他泪如泉涌。 冷世辉醒后没有立即现身,为了将澜万内部大?清洗,他仍然?坐镇后方,指挥冷千山在人前行事。冷世辉谋术老辣,运筹帷幄,杀得他们片甲不留,冷千山对他的段位心悦诚服,等到冷世辉重出江湖的那?天,他终于?放放心心地?病倒了。 长期的过度劳累,致使他的肝脏长了一个囊肿,需要进行手术,冷世辉收到了数封死?亡恐吓信,出于?安全考虑,他没让冷千山待在国内,把他送去了英国治疗,冷千山动完手术后着实休养了好一阵子,提出要回国,被冷世辉驳回,又把他送进了LSE读商科。 这是冷世辉最初给冷千山规划的路,奈何?以前的他从没想过接手冷世辉的生意,不愿意离丛蕾太远,更?没想过出国。然?而经过这一劫,冷千山深知自?己只有变得更?加强大?,灾难来临时,才不会任人宰割,终归是改了主意,认可了他的安排。 他留在伦敦读预科,生活一步步稳定下来,有时冷千山会在泰晤士河边独自?坐上几个钟头,异国的面孔行色匆匆,游船荡起波纹,华灯初上,远处的伦敦塔桥巍然?伫立,圣保罗大?教?堂的钟声响起,小雨淅淅沥沥地?洒在这座古老的城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