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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夜色凄凉,朔月无光,夏蝉的嘶鸣彻天,萤火虫耗尽心血后熄灭了微弱的光芒,僻静的大自然每一分变动都扯动着心脏处最纤细的神经,稍有不差就会断裂。 她和爸爸的对峙,正是在如此沉郁、死寂的气氛中。 客厅中没亮灯,小惠和津美纪也早早地睡去了,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她和甚尔两个意识清醒的生物。 窗帘卷起,屋前的路灯倾下黯淡不明的光亮,穿透玻璃窗,映照在男人一边的脸上。 看不清他的表情,早纪的手不自在地收紧。 ……更加紧张了。 突兀的,男人脖子失去支撑力般骤然垂下了脑袋,唇齿间泄出一丝极轻的、嘲讽的笑。 “呵。” “这就是你瞒着我的事吗?” 甚尔碧色的眼瞳在黑暗中,像极了冷血的蟒蛇,暗藏凶机。 他面对自己的家人时,是很少展露出富有攻击性的一面的。 更多时候,他无精打采,软得像一滩烂泥,不乐意去掺和麻烦事,能吃软饭就绝对不自己努力。 因为性子太散了,早纪甚至很少见到他发脾气。 以至于现在,她吓得身子笔挺,大气都不敢喘。 听得见,甚尔爸爸的心跳声。 一下一下,如同锣鼓般重重地敲打着,每次的搏动都强烈得让人心胆直颤,血管中流淌着鼓胀到几近爆炸的怒气。 他在生气。 而且,是很严重的那种。 甚尔的视线落点,从女孩的脖子慢慢下移,偶尔定格两秒。在他的视线顿住的时候,嘴里就吐出了毫不留情的话语,连底子都没给早纪留。 “脖子上三处创伤,穿刺两道,刀痕一道。胸口处有贯穿的刀伤,右臂脱臼四次,强行接回两次还没接好,腿上就更不得了了,粉碎性骨折……呵呵……” 甚尔的声音原本是很好听的,低沉浑厚带有磁性,男性荷尔蒙满得要溢出来,正常情况下,没有一个女人不会为之心折。 ——正常情况下。 此时此刻听在早纪的耳朵里,这简直就是魔鬼的催命音。 甚尔说的,全中。 她抖如糠筛,惊恐无比:“为什么你会注意到……” 救命啊,哪个正常人去看电影是去盯着角色受伤位置的!你又不是医科大的学生……医生也不带这么离谱的啊! 甚尔每说一句,她就感觉自己的膝盖中了一箭。 现在就是浑身上下扎满了箭头的状态。 “我怎么注意到?”甚尔又笑了一下,他看似悠哉地放下茶杯,瓷器磕在茶几上的那一声“咔”,吓得早纪差点发出喉头被掐住的鸡叫。 甚尔撑着茶几起身,隐淡的黑影逐渐笼罩了早纪的脑袋。 这强大的压迫感,快把早纪吓窒息了。 “爸、爸爸爸……”早纪结结巴巴地说道,她看着男人倾身过来,脸色布满阴影地朝她伸出手,她认命地闭上眼睛,迎接即将到来的痛感,“你别打脸……” 粗糙的大手抚上了她的脖子。 早纪茫然地睁开眼睛,甚尔的脸庞近在咫尺。 他的目光集中在她完好无损的身体要害上,是那样专注。 大拇指轻轻搓过侧脖,那里是电影中的她被鬼刺伤的地方,分毫不差。 “白痴。”甚尔硬邦邦地说道,“你完全没有痛感的是吗?” 这蠢丫头受的伤,岂止是他刚才列举出的这么多。 光是他从电影中看到的,就好像没有一块是完整的皮肤。 “‘我怎么会注意到’?你真是脑子进水了才会问出这种问题。”和温柔的动作不符的是,甚尔一句比一句辛辣刻薄的言语,“我是你老子,不注意你注意谁?那个黄毛小子吗?” 早纪缩了缩脖子,爸爸碰得她有点痒,“……哦。” 受过伤的皮肤,多多少少会留下一点伤疤,视伤口深浅而定,有时再好的化妆品都遮不住这些瑕疵。 皮肤是天然完好还是后期遮盖的,像甚尔这类经验丰富的人,能一眼分辨出来。 从上到下将女孩端详了一遍,甚尔垂下眼眸,收敛了目光。 我也真是不正常了。 他有些自嘲地想。 早纪这一世活得安安稳稳,哪有机会留下伤疤。和前世都不是同一具身体,又怎么可能会在这具躯体上检查到不对劲呢? 理智这玩意儿,有时候还真就是鸡肋,起不到半点作用。 原先紧绷的身体线条陡然松懈下来,甚尔陷入到软乎乎的沙发里,闭目养神,驱赶仓鼠般对早纪随意地挥了挥手。 “没你的事了,走吧。” “啊?哦。” 早纪憋着的一口气总算吐出来了,她蹦跶下沙发,正准备快快乐乐地冲去浴室洗澡,在关上门的前一刻,不远处传来了甚尔忽然补充的一道声音。 “对了,你以前的事我管不着,但是你这辈子,要是敢再这样自我牺牲式地去拯救什么人……” 甚尔阴恻恻地低笑道:“我保证追杀到那个人到天涯海角,然后捏死他。” 早纪:“……” 爸爸你才是终极大反派吧,你好可怕!! 早纪面对家里人全程就是一个字,怂。 在心里吐槽再多,她在明面上也是不敢表露出一分一毫的,只能好好好行行行说什么都顺着对方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