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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一个天亮。

    数着时间,在时针跳到数字7的时候,齐蔬下楼,同往常一样。

    顶着一头乱发,连套的珊瑚绒睡衣穿得并不整齐,左边裤脚卡在小腿肚上,露出一小截脚踝,很细,像一段沾了面粉的擀面杖,收口被藏进红红绿绿的毛巾袜里。

    胡预见到的就是这样一个毛躁,不修边幅的她,像小时候那样。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齐蔬不解,脑子略过几个可能性,愈混沌了。

    大约是看懂了她满脑子的问号。

    胡预:“我晨跑路过,阿婆喊的我。”

    这回答比她想的更随意,更…离谱。

    正巧,齐奶奶从屋外走来,手里是从小卖部新拿来的罐装腐乳,“怎么还站着,小预你坐,在这儿吃了早饭再回去。”

    往前走两步才发现齐蔬也起了,却是一副刚睡醒的模样:“快,去洗把脸,瞧你这一头公鸡炸毛。”

    齐蔬被奶奶推着往洗手间走,转身的瞬间,一脸跋扈地冲某人使眼色,像是在警告他:赶紧走。

    胡预本来没打算坐下,他晨跑的路径里有一站早餐店,每回都是去那儿吃。

    可这会儿他改主意了。

    桌上摆了一锅白粥,几迭小菜,齐奶奶盛了两碗白粥,各人面前都放了一碗,茶叶蛋也是一人一个,只是放到齐蔬碗里的是被挑了蛋黄的。

    剩余的酱菜腐乳都装了小碗放在中间,蛋饼裹着油条和里脊rou,刷上自家煮的甜酱,是老底子的味道。

    胡预吃得很香,齐奶奶放在他跟前的都被他一扫而空,是很给面子了。

    有他反衬,面前那个用吸管搅着现磨豆浆显得特别难伺候。

    齐蔬吃得看着眼前大快朵颐的人,眼耳口鼻都错了位,他是饿死鬼投胎还是想争夺大胃王第一名。

    “我吃好了,阿婆。”

    擦擦嘴,胡预礼貌道谢。

    “吃饱了没有,不够锅里还有。”

    “饱了,快撑得走不动道了。”

    “好,那就好。”

    齐奶奶摸着时机:“不然你别动了,中饭就待这儿吃吧,正好你们可以一起学习,小蔬她……”

    “奶奶!”咬着吸管的人不满抗议。

    胡预看了齐蔬一眼,看到她因恼怒而拧紧的眉心。

    “好好,我说错了。”老太太一边安抚孙女,一边朝着胡预抱赧笑笑,很是局促。

    饭堂里一时间没了声音。

    胡预出声:“阿婆,我书包没带出来。”

    “哦哦。”齐奶奶点头应着。

    胡预看向齐蔬:“等我回家拿了再过来。”

    “你别来。”齐蔬冷声。

    胡预看向齐奶奶,重复了一遍:“我去去就来。”

    “好,好,”齐奶奶自然是乐意的,“你中午饭想吃什么。”

    “齐蔬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知道了。”多懂事的孩子,齐奶奶满眼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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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八角桌上的物件换了个样,从锅碗瓢盆到书本文具,只是人没变,齐蔬看着面前低头看卷子的人,胸口像垒起一座石头山似的,气闷极了。

    看不清卷面的数学卷正被他拿在手上,胡预看了一遍,将解题步骤重新书写在草稿纸上,然后递给她。

    齐蔬不理会,顾自做着手上未完成的步骤。

    签字笔芯在橡皮上戳下一排黑点,密密麻麻,像蚂蚁那么难看。

    胡预伸手干预,拿了橡皮放在更远的另一边。

    “你看一下,有哪里不懂再问我。”

    “不懂也不问你。”

    爱问不问,胡预瞥了她一眼,反正嘴长在他身上。

    “这道题有四种可能,第一种,a大于零,导函数小于等于零,第二种……”

    他真的自顾自讲下去,齐蔬开头装着不想听,等讲到第叁种可能时,没忍住开始发问。

    学习氛围不知不觉间浓郁了起来。

    吸取知识的过程枯燥又疲累。

    午饭过后,齐蔬借口午睡下了逐客令,胡预见好就收,顺着她的意思告辞。

    说是借口,却也不算食言,这一觉睡得沉又深,再睁眼已经是叁小时后。

    傍晚时分,齐蔬背着书包站在镇口的公车站牌,今天是周末,她回公寓。

    小镇的公车站利用率极低,坐的人不多,连车都是大半小时才轮一班。

    齐蔬在原地站了许久,她不玩手机,不左顾右盼,不急不缓,就那么笔直站着静等。

    身边来了个人,站定,与她一臂的距离。

    齐蔬几不可见地蹙了眉,这个距离就整个站台而言太亲近,就陌生人之间是越界。

    她偏头望去,看见了熟悉的脸才恍然如此。

    重新回到晗城,胡预对齐蔬而言一直处在……并不合理但好像能接受的复杂尺度。

    “怎么坐公交。”

    短暂的沉寂被他打破。

    “你干嘛也坐。”

    “我先问的。”

    他俩的对话若要追究起来,是真幼稚,从小就是。

    “我和爷爷说坐私家车晕车,坐公交不会。”

    “我爸出差了,我妈不会开车。”

    齐蔬想反驳,那你可以不用回来,省得麻烦接送,想着想着又觉得与自己无关,不说了。

    胡预猜到她怎么想的,因为没想好合理的说辞,索性也跟着沉默起来。

    公车来了。

    一样是最后一排的两个座位,她靠窗,他挨着坐。

    齐蔬这回自己备了一副耳机,上车就带了,耳机里没有声音,就是找了个可以不对话的好幌子。

    胡预也不是非要和她说点什么。

    大多时候,他并不擅长用言语来表达感受,他的说话欲从来都是对人不对事。

    下车前,胡预从书包里翻出事前准备好的两本笔记递给她。

    一本是考点笔记,一本是写了解题步骤的草稿本。

    有了上午的学习插曲,齐蔬没再端着,说了声谢谢便收下了,现实是有他的方法加成确实事半功倍。

    “草稿本最后一页有我的电话,字迹潦草看不懂的话就问。”

    齐蔬点头。

    “你要是不问说明你都懂了。”

    齐蔬抬眼看他。

    “下周末我检查。”

    齐蔬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如果被我发现你不懂装懂。”

    “……”

    “我就带你去晨跑。”

    “???”

    他真当自己是清北名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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