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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条悟这才收了继续折腾夏油杰房间的手,“那好吧。”

    ……

    “杰。”

    夏油杰知道枳在哪。

    他几乎没有绕路,直直的赶到了那处村落。

    那个他再也不想踏入的地方。

    却也是他第一次见到枳的地方。

    刚踏入就听到了一声他的名字,而声音的主人正坐在废墟之中仅存的伫立的半截房屋之上,翘着腿,姿态随意,见他的目光投了过来,便朝他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但夏油杰只觉得这个笑容冰凉刺骨,是和往日里枳故作的天真烂漫的笑容感觉不同。

    “……来找我吗?只可惜我现在已经不需要杰了,毕竟我有了新的伙伴。”他用手指点了点坐在他腿上的黑色小球,夏油杰看到那个球在被枳触碰的瞬间张开了一只血红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

    “果然身为半咒灵的阿枳很无情呢……”夏油杰意味不明的感慨了一句。

    “对。”枳盯着他看,见他依然挂着那无所谓似的的假笑,便也学着他笑着说,“咒灵只有负面的感情。”

    “可惜了……”枳仰起头。

    “如果杰受了我的诱惑,利用了我,那么就会于我结下契约呢……”他轻声解释着自己真正的能力。

    枳。

    是自「贪婪」与「诱惑」中诞生的。

    他的故事很简单。

    经不起诱惑的人们向咒灵臣服祈祷,以自己将要出声的孩童作为交换。

    深谙一切的咒灵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诱惑那些愚昧的人类为它贡献更多。

    它并非需要人rou,也非想要吞噬人类,它只是挑出无数的争斗与人性,任其发展,绵延,提供给它无尽的负面情绪。

    于是将要诞生的孩童沾染了太多的负面情绪,被咒灵常年影响。

    一个像是咒灵,又像是人类的怪物诞生了。

    他长的很快,从孩童至少年,从此面容再无更改。

    他真正的能力就是挂在嘴边的“利用”。

    那也是一种蛊惑。

    答应他,利用他,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然后……付出自己的所有。

    反过来则是,他身体内聚集的,凝聚的负面吸引着那些咒灵,诱惑咒灵们付出自己的“爱”,然后在得不到他的回应到一定程度就会杀死他。

    从客观上看,这是不等价的交换。

    偏偏没有任何一方觉得这不平等。

    因为……诱因名为「贪婪」。

    “然后呢。”夏油杰抬眸看着他,他狭长的黑眸微闪,“利用了阿枳得到名为大义的美梦吗?”

    夏油杰怎么会什么都察觉不到。

    “那我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选择。”

    “在利用阿枳和阿枳之间,我为什么不选择后者呢。”

    他说。

    用随意的,平淡的语气,透露着属于夏油杰的傲。

    他的大义由他自己完成。

    他的大义不需要阿枳的付出。

    他只是……曾经有一瞬间后悔过发动百鬼夜行时没有像安置家人那般安置好对方而已。

    夏油杰一只手顺着自己另一边的宽大的袖子里摸索,缓缓的摸出一枚破损的咒玉。

    枳的表情骤然凝结。

    “我试过无数的方法恢复它。”夏油杰平静的将那半枚咒玉碾碎。

    他手掌朝下。

    细碎的,尘沙般的黯淡星点自他指缝间逝去。

    “很抱歉。”夏油杰抿了抿唇,“只能还原出它的模样……”

    百鬼夜行落入他掌中的半枚咒玉。

    阿枳留给他最后的“礼物”。

    他甚至无法永远的留下来。

    一向能言善辩的枳难得沉默了许久,他眨了眨眼,然后展出一个灿烂的,纯真的笑容,但他说的话却是:“杰也会被过去困住吗?真是让我失望欸。”

    “杰。”

    “杰……为什么要抛弃我呢。”

    他站起身,站在建筑上的优势使得他居高临下的注视着夏油杰。

    他喊「杰」的语调总是习惯性的拉长每一个音节,于是听上去便分外甜腻。

    夏油杰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在说他离开高专,却将他留在那里。

    即使枳只是残留人世的幽魂,却仍然害怕被他抛弃。

    “……杰,曾经他们也是这么抛弃我的。”枳笑着说,仿佛他所言的事情与他无关,“他们被咒灵当傻子一样的戏弄。”

    “他们破开我的胸膛,注视着那颗只有装饰功能的心脏。”

    “他们说,无论怎样我都是他们的家人。”

    枳随意的叙述着,话语跳跃,前言不搭后语,即使这样仍能让夏油杰拼凑出属于“枳”的故事。

    夏油杰不再言语。

    是他先以“家人”这个称谓带走的枳。

    枳以“家人”的名义救下了他。

    他又以“家人”的「爱」将他留在高专。

    枳伸出手指逗弄着那只黑泥团子一样的咒灵,显得有些爱不释手。

    而单从外表去看,饶是夏油杰都看不出它有半分危险性。

    但他知道,那个团子就是让整个咒术界为之戒备和忌惮的「蛊」。

    夏油杰定定的看了他许久。

    平日里连头发乱了都会撒娇要他梳理的枳,此时眉眼间不再带着那些未舒展开来的懵懂无措,是了,本就由恶念充盈的枳又怎会对一切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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