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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色淡然的长公主却开口,打断了她的话,“派人去叫定远侯温廷筠过来,本宫要与他商量三日后出发的事情。” 流素张了张嘴,还待继续唠叨,却被站在一旁的曲笺伸手拽了一把,拉着她应了一声,一起退了下去。 长公主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嘴角浮起一丝嘲讽的冷笑。 “你傻不傻啊!”拉着流素快步走到屋外的曲笺,用手指用力戳了一下她的额头,一脸怒其不争的模样道:“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自从皇上将公主赐婚给京城有名的草包浪荡子温廷筠,你还不明白吗,皇家哪有什么情分,你还偏要在长公主面前哪壶不开提哪壶,你能不能长长脑子!” 流素被她的话说得一愣一愣的,半响没回过神来,曲笺却是摇了摇头,不再理她,派人去隔壁定远侯府,请温廷筠去了。 温廷筠被丫鬟带到了长公主府后花园的水榭旁,夜色中,长公主背对着他的苗条的身影,有一种说不出的孤寂与萧索。 突然之间,温廷筠就明白了,长公主平日里的嚣张与彪悍,不过是她的保护色罢了,她虽然身份尊贵,但其实也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生母只是个被先皇无意间临幸的宫女,在生她时,难产过世,这才由她母亲的主子,当时还是嫔位的潇妃抚养,因为她是先皇的第一个女儿,很受先皇喜欢,时常去潇妃那里看她,潇妃这才间接得了先皇的宠爱,次年便生下了皇上,同时母凭子贵,升了妃位。 说是从小与皇上一起长大,情分深厚,其实呢?不过如此!她如果不借势表现得嚣张彪悍些,恐怕早就被那个冷血残酷的皇宫,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吧! “定远侯怎么不过来坐?”有些失神的温廷筠耳边响起了长公主淡然的声音。 他回过神来,迈步缓缓来到长公主的身旁,低头看了一眼石桌上放着的把转流长粉彩云龙纹酒壶,微微蹙了蹙眉,看了坐在一旁手里端着酒盅的长公主一眼后,坐在了长公主身侧的椅子上。 长公主端着粉彩云龙纹的小酒盅,对他举了举,然后一仰脖,将酒盅里的酒一口干了,又伸手去拿石桌上的酒壶。 “长公主!”温廷筠伸手按住了石桌上的酒壶,沉声问道:“公主为何不进宫去争取一下?” “你觉得会有用吗?”长公主转头看着他,冷然的笑了笑,示意让他给自己手里的酒盅满上。 温廷筠以为,她心里对皇上,多少还会有些期待,所以才让人送了信来,谁知,她心里竟是这样的清醒,什么都明白! 温廷筠有些怜惜的看了一眼微醺的长公主,想了想,还是举起手里的酒壶,给她手中的酒盅倒满,又将另一只空着的酒盅倒满,端起来,送到自己嘴边,喝了一口,沉默了片刻后,才又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去?” 如果她真的不想去,不用明着抗旨,装个病,假装受个伤什么的,都可以,毕竟皇上就是再冷血,也不可能逼着身体不适的长公主长途跋涉,去给他已故母妃的母亲庆祝寿辰,这样有损于他的形象。 就算皇上心中不满,大不了就是失了他的宠爱罢了,他总不会明着报复与自己一起长大的长公主吧!那他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长公主将手里的酒又一饮而尽后,把玩着手里的酒盅,低笑了一声,回道:“几天前,我好像刚问过你这句话。” 温廷筠闻言愣了愣,随即反应了上来,那天在灵山寺,他说去福建出使,路途凶险,有可能会回不来,长公主当时也问过他,为什么要去。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 这世上,总有些事必须有人去做,这大好河山,总要有人去守护,既然我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那自然当仁不让! “每个人活在这世上,都好似可以为自己做主,任何事情,都可以自己做出抉择,但其实,有些时候,根本就由不得你我去选择!”长公主看着眼前微波荡漾的湖面,语气幽然的徐徐说道。 温廷筠听着长公主的话,不禁默然,在面对别人的事情时,好像每个人都能轻松的问上一句,你为什么要去做,可是只有事情落到了自己身上,才会知道,其实哪里又有选择的余地呢! 温廷筠给两人的酒盅又倒满了酒,默默地坐在那里,陪着也不再说话的长公主默默地喝起了酒。 也许这种时候,长公主只是不想一个人待着,她只是想要有人陪在她的身边,不用安慰,不用劝解,因为,她心里比谁都明白! 也不知过了多久,夜风中都已经渐渐染上了酒香,温廷筠看着眼前漆黑的夜幕,放下手中的酒杯,站起身来,对懒散的靠在椅子上,杏眼迷离的长公主开口说道:“天色已晚,我就先告辞了!” 长公主看着他,没有回话,温廷筠转身向水榭外走去,刚走了两步,就听见长公主略带着些醉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温廷筠,谢谢你!” 从来也没有想过,会在长公主的嘴里听见这句话的温廷筠,不禁错愕的转过身去,却看见长公主一如他刚才离开时的模样,正看着面前的湖水发呆,好似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臆想般,不由摇了摇头,自嘲的笑了笑,转过身大步向长公主府外走去。 坐在他身后的长公主,却是转过身来,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个若有似无的微笑,“谢谢你,在第一时间便想着给我报信,让我知道,在这世上,也并非一个关心我的人都没有,谢谢你,在我最需要人陪的时候,肯不计前嫌的一直默默陪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