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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剃着寸头皮肤黝黑的男生胆子很大,这时还嘀咕,“我们不是笑她摔跤。” “那笑什么?”朱阅听见了,问道。 “她的项链……”周围一圈的同学因这话又小声笑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 “说啊,笑什么!”朱阅声音严肃起来。 这下没人再接话,也没人再笑,云知低着头,看着事态发展下去,心里默默祈祷,老师别再说了,这个事揭过去就行。 可朱阅听不到云知的心声,又道:“项链我也看见了,怎么了,我上学时也戴过,我孩子也戴过,就是一个很传统有好寓意的项链而已。那些说笑的人不说你们的言行多么幼稚,遵守纪律难道不是学生最基本的礼仪?” 方寸男同学再次跳出来,“老师我们错了,我们没遵守纪律,可咱们学校从初中开始不就规定禁止戴首饰嘛。” 朱阅闻言淡笑一下,“没错,国有国法校有校规,借此我也说这一次,以后来校就不能戴首饰,当然今天只是报个道,那些想偷偷摘的就别伸手了。” 此话一出,班级又重归轻松的气氛,自我介绍的流程又走起来。只有云知一人没法放松,她总觉得有人在看她,以及看她脖子上的项链。 这确实是一个很传统意味的项链,银色链条下垂着一个八边形的银色吊坠,这是有些长辈给小娃娃戴的项链。当初云知父母也依照家族习俗给她买了一条,在一堆刻着“长命富贵”、“平安出入”的吊坠里给她选了“招娣进宝”这四个字。 余下的介绍云知都听不进去,她反而能听见李柏松身旁那个娃娃脸的男生在小声说:“老子今天都没敢戴,初中严抓严禁,太坑了”。 “嗯”,李柏松应了一下。 云知恨恨地想:“什么你们初中不给戴,我们初中也禁止的。” 只是……她今天忘摘了。将近两个多月的长假让她松懈了。 云知刚上初中那会儿老师也说过一次,可那次回家摘项链时被她mama瞧见了,偏巧方顺琴心情不顺,最后胡搅蛮缠起来,大骂云知不懂父母心,有些话云知还依稀记得。 “你是女孩,可我和你爸还是给你买一条,知不知道很多女孩都没这待遇,要知道感恩,你为什么叫云知,到底得让我和你说多少遍!”她那时便知道脖子上的项链又成了地雷,在家里,她不能碰的地雷太多太多了,她总是小心规避着旧地雷,还得时刻记上新地雷。 面对地雷,她早已摸索出一条原则,那就是闭嘴顺从。 “妈,我知道了。”她乖巧应着。 “你知道什么,我还不知道你,看你那个哭丧脸,我就知道你没知道!养你就是白养了……” 彻底闭上嘴云知多少次都学不会,自此以后,初中生云知多了个习惯——“进学校前摘项链,出学校后戴项链。” 至于她为什么叫“云知”,的确是有含义的,只不过远比不上人家的“松柏何须羡桃李”。 云知老家有很多让她看不惯的传统,首当其冲的就是“重男轻女”。 当初方顺琴在生云知前已经打掉两个女娃,到第三次时医生警告夫妻二人,如果还想怀孕,这个娃就要留下。云知便被留下来,取名知,是要让她“知恩”,能让她在世上走一遭,是多大的恩情。 就在云知神游过往之际,视野里出现了一双白净修长的手,手里是张信息表,云知接过来,目光准确定位到最后一行,再次暗叹“这个人肯定练过字”,然后她不自觉拿出考试的认真劲去填写。 其实云知的字也不错,但上下对比还是差距明显。 一个漫不经心风骨尽显,一个精心雕琢过于规矩。 云知对比完就把表传给身旁的陶以沫,然后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越想越觉得难堪,脖上那条项链的存在感从未如此强,她恨不得立马扯下来,但她羞于在人前拿出它。 “今天回去说什么都要摘下来,哪怕……”云知心说,可一预见回家的场景,她心情更加低落,她还突然发现最懊恼的事并不是项链,“刚刚我应该笑笑,大大方方地走到位置上!” 当事人无所谓地笑笑,别人就会无所谓,事情就会被淡忘,化解尴尬有时如此容易,云知早就明白,但每次糗事发生,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找洞逃走。 这样想着,云知又预感自己的高中生涯必定难捱。 “我有一条和你一模一样的项链”,身旁传来声音。 “嗯?”云知诧异地看向陶以沫,嗫嚅道:“是嘛”。 “没想到这个班这么多本校的同学,我是三中的。” 陶以沫说话仍不热烈,但此时却大大缓和云知心理崩塌的速度。 “是的,我北中的。” “我记得。” 傍晚,云知报完道归家,云明丰还没回来。 肮脏逼仄的厨房里只有炒菜声,方顺琴一言不发,听见声响后只侧了侧头。 云知拿碗筷时瞟了一眼案板,看到案板上有一盘焯过水的排骨,心里松口气。云明丰晚上应该是要回来吃饭的。 可是方顺琴炒完当下的那道菜后就熄了火,关了煤气。 云知见排骨没煮,心里又咯噔起来,她爸晚上又去应酬?答案随着方顺琴的落座越发肯定。 桌上摆着两个菜,一个是刚炒的白菜,一个是昨天吃剩的土豆rou片,rou片已寥寥无几,土豆也不成形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