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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怒气冲冲的话在看到皇帝阴沉的脸色时,乖觉地吞了下去,甚至还露出一个笑来:“父皇,您这么快就出来了?不跟太后娘娘多说两句?” 雍正心底还在气血翻涌,对着皇太后他总是很容易情绪激动,可看见弘历的时候,他又想起来自己为人父的身份,便只得强行压住自己的心情,对弘历道:“嗯,朕和母后说完了,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弘历眨眨眼:“我留在这里给皇祖母侍疾呀,不是您说的?” 这死孩子,居然这时候还拿话来堵他! 雍正眼睛一瞪,看向弘历,后者总算是服软,脚下踢踢踏踏地走过来,跟着他一起往外走,只是嘴里还说个不停,试图问清楚:“父皇,我真的不用再留在慈宁宫侍疾么?那以后是还要皇后娘娘过来吗?如果还是要皇后娘娘过来的话,那还是我去侍疾吧,反正我年轻,身体好多了!” 听着弘历源源不断的话语,皇帝忽然间凝眸看过来:“你连一声母后都不肯叫,怎的现在对皇后如此体贴?” 弘历被问得一愣:“这,这跟我叫皇后娘娘什么,有关系吗?” 他有些莫名其妙地抓了抓手背:“皇后娘娘对我好,现在她碰到麻烦,我能帮忙,不就顺手帮了,还要什么理由吗?” 雍正盯着弘历的眼睛,见他并没说假话,忽地冷嗤一声:“哼,她也不需要你这般殷勤!” 说完,皇帝大踏步往前走,好像怕弘历跟上来似的,还补上一句:“你回自己毓庆宫去,既然皇后身体不适,你这段时间也不许去椒房宫了!” 回到毓庆宫之后,弘历还是一脸的莫名其妙,把这话给常宁他们说了一遍之后,常宁和福全都完全不懂,唯有隆禧笑了。 “你父皇这是吃醋了。” 弘历坐在床边,跟雪狮子排排坐:“吃醋?” 这个词无论怎么听,都跟他父皇那张吓死人的脸放不到一起啊? 雪狮子却抬了抬自己的前爪,声调十分肯定:“别的我不知道,单单从你说十四和老四的关系上来说,就知道太后是向着小儿子的,那你父皇心里面觉得被亏待了,也是正常。就在这个时候,你小子还一直在他面前表现你对皇后多好,这不是让他更难过了吗?” 常宁和福全也回过味来,哈哈大笑:“原来是这个原因!弘历,你可真够厉害,能让你父皇吃你的醋了!” 弘历挠挠头,两手一摊:“好吧,既然有些人连自己老婆的醋都要吃,那我有什么办法呢?” 看到弘历这副模样,常宁和福全笑个不住,甚至福全干脆笑得打起滚来。 隆禧也忍俊不禁:“不过,既然你父皇说了,那这段时间,你也不要去别的地方,就在毓庆宫好好呆着吧。” 原本弘历以为,他的安生日子能够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却没想到,平静的日子结束得那么突然。 傍晚时分,宫中忽然传来巨大的钟声。 所有人都第一时间跪了下来,口中哀呼不止。 弘历和弘昼正在下棋,弘昼慢了一步,也紧接着拉了弘历一把:“四哥,快跟我去慈宁宫!” 弘历被弘昼拉着一路狂奔,在半路上,弘昼断断续续跟弘历说了这钟声代表了太后薨逝,他却不肯信:“怎么可能,几天之前,太后娘娘还叫我去侍疾呢?我那时候见到太后娘娘,她精神还不错,怎么可能这么快就……” 但再多的不信,在到达慈宁宫、见到满目的白纱之后,也渐渐消失。 他们两人不约而同放慢了步子,安安静静往里面走。 每走一步,就能见到一个泪流满面的宫人。 渐渐的,越往里面走,看到的人也就越面熟:裕嫔、齐妃、熹妃、皇后…… 皇帝。 雍正脸色铁青,站在太后床边,手还握着太后的手,然而他另外一只垂在身侧的手却抖得厉害,弘历分明看到太后眼睛紧闭,面色却枯槁无比,在短短几天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弘昼带着跪下来的,等到意识回笼,皇帝已然放开了手,只给众人留下来一个背影。 “自今日起,全国给太后服丧三年!后宫中三月不许见歌舞,违者一律处斩!” 皇帝发下号令之后,则是按部就班的服丧礼仪,莫说弘历弘昼这样十一二岁的皇子,就连弘昼都被换了一身白抱过来,磕了响头才回去。 弘历在灵堂之上,只觉得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眼前的一切全都是没有见过的东西,但是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而这种感觉,越要深究,他就越难受,最后甚至呕吐了起来! “弘历,弘历!” “四哥!” 一众人惊慌失措的声音响起,迷迷糊糊中,弘历被人七手八脚扶起来,被人喂了水和药之后,弘历感觉到自己被扶到床上躺下。渐渐的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他很惊奇地发现,自己的身子十分轻盈,无论想去哪里,都是意念一动,就能够轻飘飘地飘过去,而飘着飘着,他发现面前的情形和在慈宁宫很像。 也是飘荡的白纱、悲伤的哭泣。 人们聚集在一起,看不见脸。 弘历本能地飘向人群,却又有一个直觉告诉他别过去,但他还是看见了人们的脸。 那是……他爸爸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