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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正午的阳光,越来越炙热,田埂象一块被放进烤炉里的饼,越来越烫,实在无法继续坐下去了。 何琳先站起来,“走吧,太热了,我肚子也饿了。” 他们沿途返回,拣了家干净朴素的农家餐馆解决午饭,老板娘胖胖的,却是一脸精明相,告诉他们这附近新建了个休闲娱乐中心,不仅可以骑马、划船、垂姆,据说还有一条跑车赛道,很受城里人的青睐。 于是吃过饭后,两人就兴冲冲地直奔了过去。 那休闲娱乐中心深藏在某个村内,七拐八弯后才看到一条岔口处竖了块名牌,颇有些酒香不怕巷子深的意思。 买了门票进去,果然别有一番洞天,活脱脱一副美国乡村的味道,许维桀在一个小卖部特意买了顶骑士帽,戴上后,象极了牛仔,只是他死活也不肯去骑马,大热的天,马厩里臭气熏天,等闲实在近不了身。 两人在一间酷似牛仔俱乐部的酒吧里坐着避暑。 隔着玻璃窗,啜着冰凉的饮料,看外面置身于火球下的那个世界,真是冰火两重天。 “等我攒够了钱,就去澳大利亚买块地,办个农场,自己种粮种菜,自己饲养鸡鸭鱼猪,过过陶渊明笔下的生活。”许维桀喝的是冰镇可乐,一口下去,就象一股清凉的激流倾斜而下,直沁心脾,舒爽得浮想联翩。 何琳转头瞥了眼他那一身细皮嫩rou,很难想像他当农人的模样,她忽然想起个笑话来,忍不住轻笑出声,“我在哪本书上看到过,说刘墉曾经嘲讽过陶渊明,说他是斜眼。” “怎么?” “他不是写过‘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么,他明明是在东边,怎么会看得见南山呢?不是斜眼是什么?” 两人都哈哈笑起来。 “不过,估计等攒够了钱,我大概也老了。”许维桀嗟叹。 “是啊,人的一生,感觉很长,其实不过就短短的一瞬。”何琳也深有感触。 他们几乎是同时转头,互望了一眼,许维桀的目光里有太多的内容,象一片幽深的海,表面平静,内里却波涛翻涌。 何琳很快就避过了他的眼神,仓促地低头去喝杯子里的饮料。 有些道理说起来容易,实际做起来很难,她从来都不是那种不顾一切的人,可以脑子一冲动,抛开一切跟人走的那种。 但是,今天的时光太美好了,他们在一起是那样融洽,几乎给了她一种错觉,他们面临的不是分别,而是一次新的开始。 在他深情目光的凝视下,她分明能感到自己内心的防线有了一丝裂缝的迹象,这让她陷入了深深的警觉和不安中。 幸好他们事先早已说好了不再旧话重提,许维桀没有破坏这个规矩。 “你将来有什么打算?”他只是换了个话题。 “我?”何琳愣了一下,思绪还没完全理清,索然道:“赚钱养活自己,等时机成熟就跟适合的人结婚,然后生孩子,养家糊口。” 这么一说,她仿佛把自己的一辈子都概括完了。 就这么平淡无奇地过一生么?她感到迷惘。 但是,不这样过又能换成怎样的活法? 许维桀并不清楚她心里的困惑,在她幽然说出这番话时,她感到的却是无尽的心酸,因为在她描绘的蓝图里,早已没有了他的位子。 她嘴里“适合的人”自然不会是他,而是他在旋转餐厅里见过的那短吧? 两个人各怀心事,谁也没有心情继续交流,就这样一直闲坐到太阳落山。 票根上还有很多项目没尝试过,他们于是走出“牛仔”俱乐部,也去划了船,打了会儿高尔夫,一人驾驶一辆柴油机车把赛道跑了一遍。 幽猛的阳光随着日幕曦坠有所收势,但地面上的热度却没有一丝消散的迹象,依旧如一锅文火慢炖的鸽烫,汩汩地散发出热气,加上心情的陡然下坠,两人不再如来时那般自在写意,一丝淡淡的优愁于无形中困扰着他们。 当太阳完全沉落在山后面时,何琳率先提议返程。 坐着车,他们如来时那样原道往回开。一路上,两人竭力想摆脱那股挥散不去的阴郁气氛,于是找各种话题来说,可往往要么同时开口,要么同时沉默,仿佛怎么都搭不到点子上,仿佛怎么做都总是错的。 16-2 进入s市市区时,天已经全黑。 何琳歪在椅背上微闭眼睛,似睡非睡,这一天下来,简直是身心俱疲。 在某个岔口的红灯处,许维桀突然开口道:“一起去吃晚饭吧。” 红琳待要拒绝,睁开眼睛看见许维桀眸中那抹令她心悸的光芒,一个“不”字竟然怎么也说不出口。 于是,即将降临的离别再度被往后顺延。 一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无论他们聊得有多热闹,都不过是蜻蜓点水,不可能在彼此心上留下多少印痕,他们真正在乎的,只伯面前这个人。 在如此煎熬之下,何琳终于谈到了正题,“明天,你几点的航班?” 刚才还说得高兴的许维桀笑容一下子滞怠,顿了一下答道:“早上八点。” “哦,这么早。”何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就不去送你了。” 许维桀面庞的肌rou微微一抽,他极力维持住脸上残存的一丝笑意,温柔地说了声,“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