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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来的巴掌,将李文演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 可刹那间他便回过了神,他下巴微收,抬起右手抚过她留下的掌印,唇角竟随之勾起了一丝莫名的笑。 周妙宛的胸口仍在剧烈的起伏着,她怒目圆睁,甚至伸出食指直指他的面门:“你若还当自己是这胤朝的皇帝,就应该想想自己此时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李文演忽然抬手,紧握住了她指向他的那根手指,用了力将她拉得更近了些:“激怒朕,于皇后有何好处?” “世间人做事非得有好处不可吗?”周妙宛从未感觉自己的气血如此上涌过,她毫不畏惧地回应着他的目光:“好啊,皇上既还称我一声皇后,那今日劝诫,也是我的份内之责!” “好!好一句份内之责。”李文演的瞳孔中折射出一点兴奋的寒芒,他竟然说道:“皇后,有没有人夸过你,你真的很适合做这个皇后?” “不过……你是真的有恃无恐,觉得朕不会杀了你,还是想干脆趁此机会,一了百了呢?” 他的话让周妙宛彻底失语。 这个人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她没什么好怕的了。 “若能打醒你,让天地间少一些枉死的冤魂,我今日就算真的血溅当场,我也甘愿。” 闻言,李文演竟控制不住地大笑起来,张狂的笑声在空寂的殿中久久回荡,震得人头皮发麻。 周妙宛不懂他想做什么。 未几,李文演止住了笑,笑意倏尔便消失在他的脸上,只余骇人的寒意。 “不,朕当然不舍得让你死了,这场好戏,你若看不着了,该有多可惜啊。” 他的眼中满是戏谑:“谭远行叛国的消息,朕还未派人去告知谭松,既然皇后如此忧国忧民,不如亲自走一趟。” 周妙宛没想太多,一口答应了。 这件事情,本也瞒不住谁,既然要有人告诉外公,那不如是她。 “来人,为皇后娘娘备鸾驾出宫——” 听了皇帝的吩咐,候在殿外的宫人急忙去准备了,方才那记耳光清脆,他们在外面也听见了,现在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多看皇帝一眼。 李文演目送着她纤弱的背影迈出门槛,一时也不知自己心下的怪异之感从何而来。 她从来是用最大的恶意来揣度他的,她怕是真的觉得他会置江山于不顾,比肩夏桀商纣。 不过他也算咎由自取,愿不得旁人,不是么? 李文演再度抚上了侧脸上淡淡的红痕,嗤笑一声。 没必要同她解释那么多,反正总有一天,她的身边、她的心里都只会有他一人。 这一天还不会太晚。 这便足够了。 —— 李文演没有跟来,可是派来的护卫多到离谱,像是生怕她有半点逃出去的机会。 周妙宛漠然来到了谭府。 府里乱哄哄的,传言四起,婆子小厮们都闹开了,都想离府,可眼下谭家已经被重兵把守,一干人等只进不出,他们如何出得去。 这些时日来,深居简出的谭松正坐在书房中。 说是书房,可房门正对的位置,却是一把剑。 谭松拿着细绸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昔年陪着他出生入死的那把剑,他大老粗一个,也没给这把剑起什么风雅有寓意的名字。 真打仗时哪有功夫在这儿擦剑呢?能有幸活着回来,返程时浇半壶水酒在它上头,就算清洗过了,所以日积月累下来,这柄剑早不复刚铸造出时那般鲜亮凌厉,可暗红的血色中,开了刃的它更显凌厉。 听到了周妙宛的脚步声,谭松动作一滞,他没有回头,继续擦着他的剑。 书房里没有点灯,屋外的自然光透过大敞的窗户射了进来,空中漂浮的灰尘在光的照射下如有实体,斑驳陆离。 “您知道了吗?您的二儿子,定北大将军谭远行已带兵反叛,抛下北境,兵至腾阳城。” 周妙宛轻轻张口。 苍老的背影忽而一颤,谭松手下没定住,一时不防,被陪他多年的剑刃划破了手。 他不惜掺和进京中乱局,眼下落得如此下场,是他之过。 他无颜面对这个外孙女。 可她居然极为冷静地问他:“外公,眼下有什么办法吗?” 这话问得猝不及防,谭松转身,道:“你是说,如何救谭家吗?” 周妙宛摇摇头:“不,我想问的是,可有办法止住乱局。” 办法……谭松陷入了沉思:“眼下,无非就是两条路,要么逼得北襄撤军,稳住北境,再聚北境援兵反攻南上,要么只能从内部击破。今上乃是聪明人,他会知道如何破局的。不要小觑了他。” 看着比之前还要消瘦的外孙女,原想问她近况,问她可被牵连的谭松张不开口了。 她如何过得好呢? 周妙宛问:“外公,先前你说过,二舅他的命是大舅舅救下来的,他还曾立誓除北襄平天下,这件事情的结果都已经是一个谎言了,外公,你难道一点都不疑心大舅舅的死吗?” 她的话引得谭松往不敢想的方向深思。 可谭松说:“那时他才几岁?如果是他动的手,他得从哪年哪月起就要在我眼皮子底下勾结北襄了?” 有的事情,往往当局者迷,周妙宛顺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