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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着林敏仓皇而逃,眼见着花勤芳草草殒命,花未裁疯了。 他发出绝望悲鸣,天地间有感,而朱厌亦听得清清楚楚。 这冤冤相报实非轻,朱厌觉真个有趣,实在有趣。 「哈,分明报应。」 花勤芳真有趣。 他并非蠢人,只是有责在身,离不得亲弟,也不愿失去爱妻,于是将诸事掩于心底,妄求太平。 当初他可曾想过有一日会因此而死?大约不曾想过。 花未裁也真有趣。 他擅自作恶,然后疯癫,将自己都骗了,拒绝相信是他自己设计陷害无辜之人,才得来报应。 然后,他把一切罪过推向林敏,问安宁林氏交出无辜罪人,讨取他虚妄的公义。 唯有如此,他才可骗过自己,还能立足于天地。 安宁林氏是最有趣。 那当家的妇人,杀伐果断之处,真胜世间其余人。 她因爱而生妒,变作某种无情凶兽,嫌恶自己无辜的儿女身上竟有软弱气味,便不屑再将他们视作自己亲生。 于是她可顺理成章,明知他们冤屈,但也不理,只将骨rou推去人前受人议论,然后送死,神魂俱灭,换取那大家声名。 她假作也有爱意,允她儿女一个无用的全尸,留存最后的体面。 朱厌看着这些事故发生,心想唯有林敏可怜。 她真可怜,其实她与林宽并不相似,谁能想到却是她,竟成了与林宽最相似的牺牲品? 至此,朱厌终于明白林宽所忧心的。 这一件件,一桩桩,皆安宁林氏妄自尊大,生杀予夺,累世经年后,不可断绝之余殃。 作者有话说 冤冤相报实非轻,聚散分离皆前定。 第234章 章之六十三 祸孽(上) 心知这祸孽还将延续,于是朱厌仍安静地看待后事发生。 他随着花未裁回到乌尤,听得所有人在言语中,见得他们在眼神内将花未裁指责,因他与他兄长实在无能,因他如今竟还要冲动去得罪安宁林氏,结下永世冤仇。 他们议论着,乌尤花氏从此也许真要没落了。 人人质疑花未裁可否成为新主,但花未裁并不辩解,也不反驳。 「庸人呐。」 朱厌如此想着,而花未裁大概也抱持着同样想法。 他不发一言,抛下众人,独自回到了乌尤花氏旧日仙府。 从前引以为豪,乌尤花氏丹炉之火永世昼夜不熄,却不料也正因此,反令这偌大仙府如今化作断壁頽垣,荒凉满目。 但花未裁还记得是在何处,有他乌尤花氏之道印,禁锁着朱厌一魄。 他也记得寻常火烧,奈何不得那牢不可破的道印。 世间庸人既爱自扰,又无情,怨声载道。若他们不期待花未裁这般新主也好,花未裁便从容以这花氏主人身份,赐众人与他一般噩运。 在他严令之下,乌尤封禁。 是夜,他以毕生所学,亲自将道印揭开,令众人无路可逃。 与当日焚毁乌尤花氏仙府同样的火焰,与花未裁的丹火一道,焚遍了乌尤城,再度惊动天地。 接着,朱厌看花未裁兴高采烈,含笑自裁。 再后来,便是其余正道仙门,无数有为之人,得知了此事,连忙赶来相救。 他们一个个,化光而来,犹如飞星,光芒划破黑夜,也强行破开花未裁生前所设道阵。 虽然为时已晚,他们谁都救不了,但朱厌却忽地有了更多的耐心。 恰好是在不远处,他发现了一名将死的幼童。 那孩子被自己的母亲徒劳无功地紧紧护在怀内,虽然他之三魂七魄也在飞散,即将死去,但朱厌看着他的眼睛,觉得他似乎并不想死。 而且,他生得温柔好看,令朱厌在一瞬间就想起了自己,曾经也被那样温柔年幼的一个麒麟儿注视。 已经记不得那是在哪一世,但鬼使神差地,朱厌将自己刚得回的一魄藏入他的躯壳内,强令他三魂七魄牵引停驻,仍可得来虚幻性命。 这个孩子也实在算得有幸,在朱厌预备离开时,他略得了一些力气,立刻便发出了求救声。 “救、救……命……救……我……” 然后朱厌听见一名年轻男子欣喜若狂的说话声,还有急切的脚步声。 “这里!这里还有人活着!” “思明!这乌尤城内已经不见其余活人!你待要冷静些!小心为上!” “如今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救人要紧!” 在消失于人前时,朱厌最后看到了一名青年,率众匆匆而来。 着青衫,佩玉带,品貌非凡,长铗碧色。 「平阳季氏之人。」 后来,朱厌深感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这个孩子因此可以得季家人相救,而朱厌也得以于近处窥伺平阳季氏,实在两全其美。 朱厌是如此命长,足以放任那藏有他主命魂一魄的孩子,在平阳季氏安稳生活,正直成长。 也因平阳季氏的家风着实清正,他等啊等,先等到了安宁林氏的覆灭。 那同样被林宽所担忧过的,总妄想着为安宁林氏取回赫赫威名,妄想飞升得道振奋家声,十足骄傲轻狂的林信,终于闯下了弥天大祸。 当然,他亦不止是犯错,而是一错再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