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冼玉说的只是他对闻翡客观公正的看法,但是在顾容景耳朵里却是这样的—— ——当时我没有那么大的善心…… 却还是收养了他。 ——他天资聪颖,太过可惜。 冼玉当初黏着他好像也是因为他“天资聪颖”。 ——若是就这样死了。 我舍不得他死。 冼玉并没有告知闻翡当年的年纪,于是在顾容景想象中,他的师尊穿着一件无尘白衣,从死人堆里救出了一个看不清脸(此处因为他想象不出五官)的高大少年,师尊为他解衣疗伤,烛火下两人并相依偎…… 想着想着,拳头就硬了。 “不管前尘旧事如何,都已经过去了。”冼玉说着,那三人的名字已经消散离去,他抬起手,写下几笔。 四笔勾勒出的是顾字的偏旁。 顾容景下意识望向他,却见冼玉微微挑眉,“愣着看我做什么?” 写下这三个字,就代表顾容景正正经经入了如意门的宗谱。将来清明又或是先祖祭日,他作为后辈,都是要跟着冼玉恭恭敬敬在香案前磕头的。 只有他和冼玉有资格。 “我……”顾容景卡了半天,不知道抽了什么风,闷闷地憋出一句,“不叫郑盛凌过来么?” 虽然很不想,但是捏着鼻子也得承认,郑盛凌现在名义上也是他的徒弟了。 “写他做什么?”冼玉愕住,随后清浅一笑,“他的名字自有你这个师父来写。” “但你的名字……” 当然应该由冼玉来亲手笔书。 第68章 【二更】那人才沙哑地吐…… 顾容景抬头, 空中亮起点点荧光。霍玄极善术法,冼玉的字是他教出来的,但一笔一划、巧中藏拙, 有着一股只属于他的自在与写意。 冼玉收回指尖的那一刻, 在空中漂浮的那道名字随之飘然落下, 印入了泛旧的宗谱之中, 尘埃落定。 自这一刻开始,顾容景不仅会是冼玉此生唯一、也是最后的弟子,将来,也会如同当年冼玉从师父手中接过重担一般, 成为下一届如意门的掌门人。 他不再是那个金叶城异族歌伎生下的野种, 不再是行走江湖需要以巾覆面的万花楼常驻刺客,也不再是风餐露宿、需要自己不断尝试, 琢磨修炼之法的散修。 他有名有姓, 他日落叶归根, 谁都会知道他顾容景是如意门的人,是冼玉座下的唯一弟子。 这是比口头保证稳健一百倍的承诺。 顾容景喉咙一紧,下意识地去抚摸宗谱上紧随冼玉其后的,属于他的名字。一股陌生又笨拙的感觉从心底生出,连带着指尖都像是着了火似的,一阵阵地烫人。 可又舍不得收回去。 顾容景忽然想到, 从金叶城逃出来的那一年, 他还是个不吃饭不喝水就会死的凡人。他逃到某处荒山野林里,大雪覆盖了整座荒野, 顾容景扒了半天的石洞,没挖到长着厚厚灰白毛的雪兔,只揪出了两只瑟瑟发抖、炸成一团的刺猬。 那些刺扎在干裂泛血的掌心上, 好在寒冷麻痹了痛苦。刺猬rou少,好在能打打牙祭,但当时他一时不察,没有抓稳。 那两只刺猬从他掌心掉下去,惊慌失措又很笨蛋地钻回了它们的窝——一个已经被扒开的破烂石洞。 明明是一条死路,但它们还是跑了回去,大约是知道接下来会是个难熬的雪夜,逃出去又能如何,倒不如偎着取暖。 那一刻顾容景很难过。 连两只刺猬都有家,可他没有。 无论走到哪里,冼玉半夜梦醒时回想起的都是玲珑山的竹林涛声。他们是那两只寒冬时无处躲藏的刺猬,顾容景和冼玉明明都知道,玲珑山有玄机,如意门或许并不安全,但因为贪恋那一丝温暖,漫天大雪中也只能头撞南墙地躲了进去。 接下来几日,冼玉把如意门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在外漂泊虽然辛苦,但好歹拐了几个苦力回来。苏染走之前不会打理,果林菜园的杂草长得比油麦菜还要高,这下赵生郑盛凌和顾容景总算是有了‘用武之地’,冼玉作为家里唯一的大长辈,毫不客气地指挥几个小辈去干农活。 郑盛凌从小到大别说拔野草,拔胡子这种事情都没干过,没干两天腰都快直不起来了,一有空就在冼玉耳边哎哟哟地喊痛,最后被苏染毫不客气一巴掌贴了个膏药过去,总算是老实了。 五口之家,摘菜做饭也是一项大工程,在外个个都是辟谷的得道修士,在家全是定点就开始敲饭碗的饿尾巴狼,一个个比老黄还要准时。 赵生一个人忙不过来,冼玉就让顾容景过去帮忙。好在顾容景是块好砖,哪儿要用就往哪儿搬,做事麻利不多话。 也不会像郑盛凌和苏染一样,杀条鱼杀半天,放锅里煮的时候才发现还有半面鱼鳞没有刮干净。 赵生很满意,但满意了没两顿饭的功夫,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顾容景手艺很好,做硬菜或是汤羹都很好吃,只有一个问题,别人都吃不到。 除了冼玉。 “……” 被大家投诉了两天后,顾容景屡教不改,冼玉作为最大得利者睁一眼闭一眼全当不知道—— 顾容景毕竟是郑盛凌的师父(名义上的也算),哪有师父做饭徒弟享受的道理?再说苏染,那就更没道理了,她原型就是一只半灵兽,那后山林子里漫山遍野的灵草还不够她吃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