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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庭淡淡道:“朕会将这位堂弟找出来,在他谋反之前先杀了他。”

    这个回答兰牙事先就预料到了,很符合陛下的脾气。

    过了会儿,伍庭忽然问:“你可知丘黎城郊北峰有座——”

    “云雾茶园!”兰牙没等他说完便抢答道。

    伍庭挑眉,“你知道?”

    兰牙说:“我当然知道,陛下刚离开丘黎去打仗的那几年,我时常替夫人去云雾茶园取新茶,后来茶园为战火所毁,遂荒芜了,再后来……”

    再后来,他们一直在外征讨,许久未曾回过故园,早已不知故园是何光景。

    兰牙所说的‘夫人’正是伍庭生母,曾经的大伍皇后——伍庭叔叔登基之后将她奉为太妃,直到伍庭重新夺回皇位,她才被尊为皇太后,不过在伍庭上岛的前不久,皇城传来消息,太后已经病薨了。

    “母亲。”伍庭喃喃。

    兰牙更不懂了,“陛下为何忽然又提及云雾茶园?可是想喝茶了?无名哥哥那里不是有块云雾茶砖么?要不要我去抢……”

    “不必。”伍庭打断她,“没什么,只是史书上说,我死后会葬于云雾茶园,有些好奇罢了。”

    兰牙眼睛瞪大,提到‘死’只觉得晦气,“陛下为何不入皇陵?”

    伍庭:“我也想知道,为何我不入皇陵呢?”

    兰牙这才意识到他们在说一个多么可笑的话题,问一个好端端活着的人他死后为何要葬在茶园,这就像在问明天的雨会不会停,雨又怎么知道藏着它的这片云有多大、明天会不会散呢?

    ……

    转眼五天过去,伍庭中途没去瞧过久时构。

    兰牙见陛下不去,她也没去,反正人已经残了,看不看似乎都不那么重要,说不定还会被他痛骂一番。

    这天,折曙背着一筐刚摘下来的野李子回来,经过树林时,发现一个勾着腰鬼鬼祟祟的身影,立刻发挥尽忠职守的本能,当即将人连赃物一并抓到陛下面前。

    “就是他!”折曙不客气地将人丢到地上。

    伍庭淡淡扫了他一眼,“就是你将朕遣你去送的饭菜偷吃的?”

    临姜双腿一软趴倒在地,害怕地连磕了几个头,“陛下饶命,饶命!”

    兰牙在这岛上呆腻了,任何新鲜事都能让她开心,她抬起临姜下颌,逗乐般道:“你说说为何要饶你命?饶了你的命,岂不是我们贵客的命就要被饿没了?”

    临姜去看陛下,却见陛下视线深沉,混杂着难以言明的审视,一眼便让他心里发怵,他手脚抖个不停,说话也不利索:“不不不不是我,我是为了不浪费,我我我……”

    兰牙拿出腰间的钩子,缓缓滑过他的喉咙,动作中无不透露威胁,“你偷吃无名哥哥的餐食,还说不想浪费,怎么,食物进到无名哥哥肚子里便是浪费咯?”

    “不不不不是,兰牙首领不是这样的,”可怜的小炊事瞳孔颤栗,身上被汗水完全湿透,“是久久久先生让我把食物拿走的,他他……说他不吃,我怕陛下责罚先生,所以……才想着偷偷吃掉,其实我我一点都不饿,真的,陛下明鉴!”

    临姜是军中年纪最小的兵,一直跟在后面负责炊事,从来没上过战场,要不是这次上岛,他大概这辈子都没机会如此近距离接触传说中的陛下,世人口中的‘白鬼’。然而白日见鬼绝不是什么好事,譬如现在,陛下居高临下看着他,明明没什么表情,可小临姜却感觉好像已经死过无数次一样。

    “他不吃?”伍庭说。

    “是是是!”临姜连忙回禀,“久先生不吃,一口都不吃!”

    伍庭:“几天了?”

    临姜:“五天。”

    兰牙一愣,“那岂非这几天以来,他一顿都没吃过?”

    伍庭却只是问:“他可还活着?”

    临姜突然不说话了。

    兰牙突然眼皮狂跳不止:“他死了?!”

    伍庭侧身如剑锋般挺拔,他身形不动,目光却冷得彻骨:“他,可还活着?”

    临姜想了想,不知道怎么描述,但还是实诚道:“久先生他,活着,而且……活得很好。”

    *

    久时构被锁在屋子里,他背靠着门板,手里拿着一个小本本,上面记满密密麻麻的笔记,猫头鹰缩在他怀里,门外仅一木板之隔的地方拥着四五个士兵,每个人都全神贯注地听他讲话。

    “你们说的烂柿子的味道,那其实是因为酿制时候蛋白质经过发酵转化成了氨基酸,然后分解成可溶于水的杂质,才会有那种酸味,这种酸味一旦产生,你们酿出来的酒就会带腐味。”

    “先生,这该怎么办?”一人问。

    另一人也问:“我在家乡时,村人酿酒经常会出现这个情况,总是卖不出去。”

    久时构边写边说:“你们下次试着不要人工去干燥米粒,别用灶台,尽量把米放到太阳底下去晒,自然风干,这样做出来的米的米芯可以更好和曲菌结合,发酵效果会更好。”

    士兵惊喜:“先生怎知我们是用灶台?父老总是着急造酒,一向都是靠烘,而非晒,说这样能省不少时日。”

    猫头鹰痴痴地说:“久时构选手,你懂得真多。”

    “谢谢。”久时构礼貌回道。

    又有一人挤上前来问:“先生先生,前阵子我们用在岛上找到的高粱做了一点酒,可是做出来的酒颜色很怪,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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