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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妃重生后 第28节

    江画顺着皇后的目光看了一看,忙道:“娘娘若是觉得闷,我这会儿让人把侧殿那边窗户打开透透气。”

    “传我的口谕。”皇后闭了闭眼睛,语气虚弱但是很坚定,“安国公夫人妇德有失,褫夺诰命。”

    江画一愣:“娘娘现在……不必为了前朝的事情……还是先养好身子为上吧!”

    “贵妃是在替陛下说话呢!”皇后嘲讽地笑了一声,说话还有些喘,“她惯会做这样的事情,所以陛下对她总是宽容,这叫做为主分忧。”顿了顿,她看向了江画,道,“你让人去传口谕就是了,说出去也不过是我这个皇后小肚鸡肠小题大做借题发挥。”

    江画沉默了一瞬,她也想到贵妃来说这些话的目的和原因,她方才是觉得,李章让贵妃来说这些,也能算是李章给皇后一个台阶,但这会儿经皇后这么挑明了倒是又悟出了另一层——是台阶,也是警告,否则话中要带上太子和吴王?

    只是她悟不透为什么皇后还是要褫夺安国公夫人的诰命?这其中有什么深意?

    一旁皇后疲累地重新闭上了眼睛,靠在软靠上,没有再说什么。

    江画抿了抿嘴唇,也不再多问什么,让人把药碗收拾了便退到殿外,接着又叫人去传了口谕。

    这口谕到底会有什么作用,江画是不想去琢磨了,眼看着已经又到了下午,她去嘱咐人盯着准备了皇后的晚膳,然后又把下午送来的宫务理了理,就回去了自己的宣明宫。

    而前脚刚进了宣明宫,都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喝口茶,外面就来了乾宁宫的通传,说皇帝李章要过来了。

    江画愣了一会,这就让她意外极了。

    自从皇后让她理宫务之后,李章就没再找过她,别说进宣明宫了,就是平常的召见都少有。

    这时候他过来能为什么事情?

    江画立刻就想到了之前皇后的那道口谕。

    显然那道口谕寓意深刻,所以李章现在过来找她,是另有目的。

    这么胡思乱想着,外面传来了行礼的各种声音,她也不再多琢磨什么,只扶着徐嬷嬷去到正殿外迎接。

    李章穿着常服,看到江画出来便随手免去了她行礼,接着就往殿内走去了。

    江画安静地跟在后面,一直进到正殿,看到他坐在了上首屏退了左右。

    “听着太医说皇后的情形好了很多,多亏你在旁边照应。”李章看着江画,语气和蔼,“也不枉皇后向来对你好。”

    “这是妾身应做的事情。”江画忙道,“皇后娘娘能早日好起来,才是最好的事情。”

    “皇后平日里思虑重,你应当多劝解一些。”李章又道,“忠言逆耳利于行,你应当记着这一点,时时记得劝谏。”

    这话让江画茫然了一瞬,不知要如何回答了。

    “少思虑一些,身体也会好得快一些。”李章目光盯着江画,语气中带出了几分森冷,“皇后既然信任你,又把宫务都交给你来帮忙打理,你正是要好好报答。”

    江画迟疑了一瞬,飞快抬眼看向了李章,两人便目光相触。

    说来也是好笑,她两辈子都做李章的淑妃,但对李章的相貌并没有深刻到无法遗忘的记忆,多数时候她都只觉得李章是作为皇帝的一个高大男人,除此之外关于相貌之类都是朦胧的。

    此时此刻她看着李章,便觉得有几分陌生。

    对于天下和朝堂来说,李章应当是算一个好皇帝,外能开疆辟土,内能任用贤臣,他的政治手腕应当相当纯熟,大概应当算是那种能均衡各方势力还能把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上的绝顶阴谋家了。

    但是对于他身边的人来说——能不能算一个好人?

    大概是不能算的。

    若以丈夫身份论,没哪个丈夫是天天算计妻子还拐弯抹角地试探个没完没了;若是以父亲身份论,也没哪个当爹的天天把儿子当做洪水猛兽提防;若是以儿子兄弟这样的身份来论——那就更不算了,以她有限的了解都知道当初李章做太子时候是杀出一条血路,逼得先帝没得选必须选。

    这样一个人,所有的行事动机都与寻常意义上的好人大相径庭,大约只有离得远了不需要朝夕相处了,才会觉得他其实是算一个好皇帝。

    见江画沉默不语,李章面上拂过了一些不耐烦,最后道:“你也算安国公府出来的,若安国公夫人妇德有亏,你能在后宫立得住?”

    那么意思还是不能对安国公府动手吗?江画揣测了一番这个话中的含义,感觉李章的意思应当和皇后的意思不太一样。

    “这些话你要主动对皇后说。”李章说道,“皇后的口谕朕拦下来了,朕不想因为这些事情与皇后拌嘴,你晚上时候劝一劝皇后。”

    “……”江画欲言又止了一番,最后也想不出什么话语来拒绝,最后只好点了头。

    见她点头,李章便不再在宣明宫多留,直接起身回去乾宁宫了。

    江画送了李章到宫门口,接着满肚子疑惑地重新回去了宫中,这话当然是要和皇后说的,只是她有些拿不准皇后到底是什么意思?皇后会因为李章说了这些生气吗?

    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个答案来,她便找来了徐嬷嬷直接把事情说了个明白,接着道:“这话若是让皇后娘娘知道了,娘娘会生气吗?”

    徐嬷嬷倒是豁达地一笑,道:“皇后娘娘肯定也想得到圣上要来找娘娘说这些的。”

    “总觉得圣上今日的话说得特别直接。”江画摇了摇头,感觉自己现在就是个传话筒,而且还是传话传得不怎么通畅的那种,“圣上是不是怕我没听懂,所以话都说得这么直白了?”

    徐嬷嬷笑着叹了一声,道:“应当是圣上以为贵妃并没有能把意思传达明白,所以让娘娘去和皇后娘娘再说一次。”

    “所以为什么连安国公夫人也不能罚?”江画重新想到这个自己没想出答案的问题来,“按理说,这也不算罚了安国公?”

    “国公夫人的诰命是因为有国公。”徐嬷嬷道,“这除了诰命,是叫安国公之后都没脸在京城呆着,不仅安国公丢脸,安国公嫡支旁支的太太奶奶姑娘们都连带着要吃苦,妇德有亏,未出阁的姑娘们将来还怎么嫁人?”

    江画一顿,这倒是她没想到的,这是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接触过的事情了。

    “听说圣上要对西边用兵,大约还是要启用安国公。”徐嬷嬷小声说道,“听说是这样,所以安国公府……至少现在不能罚。”

    “那……娘娘知道吗?”江画眉头皱起来。?

    第47章 妇德、妇德二字何解?

    皇后自然是知道李章如何打算的。

    她听着江画把李章到宣明宫去说的话说完,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

    寝殿中紧闭的窗户已经打开了,此刻殿内再没有那种憋闷的潮热,晚风带着凉意卷入殿中,还带来了几分早桂的香甜味道。

    此刻皇后已经起了身,她头发梳成发髻,戴着白玉钗环,身上穿着一身银线绣成的袍子,神色看起来冷漠。

    “既然口谕拦下来,就让安国公夫人明日进宫来。”她吩咐了左右,“从前是我给面子给了太多,让他们不知好歹了。”

    没想到这次皇后会这样坚持并且不顾李章的意思,江画略有些意外。

    “你既然来了,就陪我一起用晚膳吧!免得你这会儿还跑回宣明宫去,来来回回麻烦。”说完皇后看向了江画,扶着身边的女官朝着偏殿走。

    因是大病未愈缘故,她脚步有些虚浮,走在后头便能明显看出是身边的女官搀扶着才勉强行走,江画沉默了一会跟了上去,似乎有一些些知道为什么皇后病成这样还强撑着站起来。

    从长乐公主去世到现在,已经快有半个月了,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但足以让有些事情尘埃落定。

    的确就如李章所说那样,长乐公主是没了,但太子还在,吴王也还在,皇后或许之前还在悲伤中沉湎,但今天李章两次让人来传话,皇后就算再如何也知道该站起来了。

    只是——皇后不打算再顺着李章的意思了吗?

    心怀疑惑地坐下,江画看了一眼坐在上首这会儿闭上眼睛休息的皇后,不自觉地抿了抿嘴唇。

    殿中安静极了,一旁侍膳的宫女开始布菜。

    皇后显然没有什么胃口,她只抿了一口汤,吃了一小块软糕,接着就只捧着一碗茶在手里,但也没有喝。她若有所思地看着窗户外面,似乎在想着什么。

    这样气氛下,江画也没什么食欲,只吃了小半碗米粥就放下了。

    上首的皇后回过神来时候,她正拿着勺子发呆。

    “在元山宫时候,你最后还有机会走。”皇后忽然说道,“为什么会想留下来?”

    江画愣了一瞬,她没想到皇后忽然会这么问——她是觉得自己当时其实已经没机会走了,更何况皇后当时那样情况,她也不可能走,良心上过不去。

    她想了想,便还是如实开口道:“当时娘娘病成那样,我若是走了,岂不是……有些没心没肺……”

    皇后认真地看了她一眼,手里捧着的茶杯晃了两下,最后被她放在了桌上:“那或许以后都没有出宫的机会了……有也要等到很久以后,你不后悔吗?”

    后悔?

    江画想了一会,却发现自己倒是没有那么多后悔的。

    原因很明显,算上上辈子,她在宫里呆过的时间太久了,久到有些事情都要成了习惯,外面是她向往的,但却并不是她所熟悉的,她后悔没能帮助皇后救下长乐公主的性命,却没有那么后悔没出宫去。

    “也没有那么后悔……”她还是诚实地说道,“所有的事情都摆在眼前看……出宫当然是很好的,但是出不去也没那么懊恼,将来——就算是很久以后,我想还是会有机会。”

    皇后笑了一声,这次是认真地看向了江画:“那既然如此,我教你怎么在宫里生活吧!趁着我现在还有精神教一教你,你多学一学,将来抓紧机会好出宫去。”

    这话中透露着几分不祥,江画心跳如雷,憋着无数个为什么,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今天早些休息,明日早些到长宁宫来。”皇后最后这样说道。

    江画回去宣明宫后,忍不住与徐嬷嬷说起了这事情。她是真的担心皇后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打算,于是道:“娘娘如今不是养病为主么?现在这样……倒是让人觉得……觉得有些不安。”

    徐嬷嬷也猜不透现在皇后究竟要做什么,只好先安慰江画道:“娘娘只往好处想,皇后娘娘这是念着您的好,这段时日宫里上下都是您在帮衬着,皇后娘娘是想着娘娘呢!”

    江画抿了抿嘴唇,她很难被这一两句话安慰,毕竟在上辈子时候皇后就是在长乐公主去世之后就跟着走了——在上辈子时候,中间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呢?

    她努力去回想,但并没有想起任何值得警惕的事情,唯一可确定是上辈子时候安国公府似乎是并没有受到什么惩罚的,别说什么褫夺诰命了,就连一句重话也没有。

    只是再仔细想一想又会发现一些不同,上辈子时候长乐公主去世的原因说是因为公主的乳母失职,所以上辈子时候的皇后是不是把公主夭折的原因归咎到自己身上,所以才没有觉得旁人有任何责任?

    而这辈子皇后已经如此明确地指向了安国公府,那是否意味着,的确是会有所不同,皇后或者不会和上辈子一样红颜薄命。

    这一天晚上她睡得并不安稳,朦胧间她做了很多梦。

    她梦见她在皇宫里面漫无目的地奔跑,仿佛不知疲倦,又好像在追逐着什么。

    忽然视线一转,她到了长宁宫中,皇后穿着华丽的凤袍站在窗边,她身后是李章站着,李章面色僵硬地与皇后正在说着什么。

    她凑过去想听个明白,又觉得应当先行礼,还没上前去行礼,忽然面前的李章不见了,只剩下了皇后一人,面容枯槁,整个人气若游丝。

    她惊呆了高声喊太医过来给皇后看病——就在这时她忽然心一跳,惊醒了过来。

    眼前还是一片漆黑,天并没有亮,还是夜晚。

    她惊魂未定地吐出一口长气,翻了个身重新闭上眼睛。

    安国公夫人秦氏已经许久没进宫了。

    原因无他,乃是皇后并不待见安国公府,连带着召见也少,只是四时八节时候按例有些赏赐罢了。

    秦氏嫁给安国公的时候,安国公还是世子,与当时还待字闺中的皇后见过面也相处过几年,不过那都是二十几年前的事情,那时候她是没想到有一天皇后就与娘家离了心,十几年下来狠得下心来不闻不问不搭理。

    倒也不是说不能有怨恨与疏离,只是万事都应有个理由。

    秦氏自问安国公府是没做过任何对不住皇后的事情,那些年也旁敲侧击地问过,后来也都是捧着一颗红心想求个谅解,奈何皇后就是铁石心肠,就是不管不顾,还经常撺掇了皇帝压着安国公府不给赏赐,简直没道理可言。

    今年倒是真的不同了,老早就知道了李章想对西边用兵,之前安国公是在西边驻扎过几年,熟知当地情形的,他过年时候就递了折子想请带兵,想争个军功回来,奈何那时候皇后就压着皇帝不答应,后面他们想着法子往宫里送了两个女人,想试探试探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

    想到这里,秦氏心里闪过了一些后悔。

    第一个女人倒是没什么,也许是笨拙下人,虽然长得好看,但也仅止于脸好看,进宫以后什么都没做也没探出来什么事情,但安分守己也没闹出什么事情来。

    第二个女人就……秦氏当时是不同意让那个旁支女孩儿进宫的,她一看那女孩儿就觉得她脸上全是心机,当时是看着她与皇后有几分相似,现在看来……

    如若那女人没有逗弄那些猫狗,长乐公主就不会出事,皇后也不会把邪火全发作到安国公府身上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