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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熙淳也不骂他没出息,他向来不爱强迫别人,不去算了,自己去。

    雨势较下午那会儿明显小了下来,村里都是黄土路,这会儿被雨水冲成了烂泥巴地,一脚踩过去半个脚踝都跟着埋了进去。

    哭声还是三五不时响起,但因为雨声过大,很难听清到底源头在哪。

    这地方真的很邪门,明明前一秒还风雨大作,就在文熙淳踏出车门后,雨却奇迹般地停了下来。

    一轮皎月悬挂于天际,将地上的积水反光成慕白一片,稍有些刺眼。

    地上出现了一串浅浅的脚印,没有被雨水完全冲刷掉,还保持着淡淡的鞋底花纹样式,看样子像是警局发的专用皮鞋。

    看来其他人也听到了哭声,已经抢先自己一步去查看情况了。

    文熙淳顺着这串脚印走过去,乘着清冷的月光,在几十米外的一处矮坡上,静静伫立一道高大的身形,头顶还撑着把黑伞。

    文熙淳犹豫半晌,还是跟了上去。

    皮鞋踩在泥巴地上发出清脆的“吧嗒”声。

    那身影微微晃了下,缓缓回过头。

    文熙淳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白到这种地步,即使在没有灯光的黑暗处,也白的过于显眼。

    “你们刑侦科也不算一无是处嘛,怎么找过来的。”姚景容似乎不太会好好说话,开口就要嘲讽。

    文熙淳懒得和他打嘴仗,岔开话题:“你也听到哭声了么。”

    姚景容回过头,声音低沉:“男性,十一岁左右。”

    文熙淳看了他一眼:“这也能听出来?”

    自己还以为是女孩在哭。

    姚景容嗤笑一声,抬脚向前走去:“六岁声带基本闭合,到十二岁与成年人无异,多听一些声带测试你也能听出年龄。”

    跨过矮坡,哭声渐渐清晰起来。

    村子中央一颗百年榕树,树干盘虬交错,像麻绳一样几大股拧在一起,单面看过去足有四五额成年人并排站在一起那么粗。

    而树干底下,一道黑黢黢的影子就蹲在那里,身子极富节奏的向前倾过去,又缩回来。

    这么看过去,那影子并非常人那么协调,脑袋非常大,像个石墩子。

    走近一看才发现,真的是个看起来十岁出头的小男孩,小男孩浑身脏兮兮的,衣不蔽体,后脑勺好像有积水,也就是俗称的大头娃娃。

    “小朋友,这么晚了还下着雨,快回家吧。”

    那小孩听到声音,猛然止住哭声,大脑袋在脖子上晃了晃。

    “嘻嘻……嘻嘻嘻……”齿间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文熙淳下意识倒退一步,目光却紧紧黏在这奇怪的小孩身上。

    “嘻嘻……嫁到我们家,是你的福气,嘿嘿嘿。”突兀的,小孩又没头没尾来了这么一句。

    原来是个精神异常儿童。

    姚景容看了一会儿,转身要走。

    “小朋友,时候不早了,你家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文熙淳觉得这孩子有点可怜,走过去抓起他一只胳膊。

    “精神异常者是无法清楚报出自家住址的,别管他了,等孩子父母发现孩子不见会过来找的。”姚景容本不想管这等闲事,但,既然文熙淳要管,那他还是大发慈悲劝一句吧。

    文熙淳不想理他,牵起孩子冰凉的小手,轻声问道:“还记得家住在哪一条巷子么?”

    小男孩没动,目光迟滞地望着某个点。

    姚景容冷笑一声,摇摇头,顺着矮坡下去往警车方向走。

    “精神异常者是无法清楚报出自家住址的。”小男孩大着舌头呆呆来了这么一句。

    倏然间,他猛地挣脱开文熙淳的手,嗷呜嗷呜像只猴子一样绕着文熙淳又蹦又跳,嘴里不停重复着那句“精神异常者”。

    文熙淳有点心累,打算给小刘打个电话让他查一下住户信息,这么问肯定是问不出头绪的。

    “小勇!小勇你在哪!”焦急的喊声由远至近,在阒寂的小山村里不停徘徊。

    一个面容憔悴的女人跌跌撞撞跑过来,手里还拎着把斧头,见到文熙淳,她警惕的向后倒退三步,但看清他身上的警服后,似乎才终于松了口气。

    “谢谢你警察同志,我儿子给你添麻烦了。”女人一把拽过小男孩,冲文熙淳深深鞠了一躬。

    有点奇怪,这女人和其他村民不同,虽然声音嘶哑低沉,但普通话非常标准,而且极有礼貌,说话办事像是读过书的样子。

    文熙淳悄悄打量她一番,发现这女人虽然衣着朴素老旧,但整个人拾掇得非常干净,举手投足间也不像这些村野粗夫,换句话说,她可能是个外来的。

    第4章 囍(4)

    “没关系,是我的义务。”文熙淳笑笑,“不过有件事我很在意。”

    女人从口袋里掏出手绢,轻轻擦拭着小男孩那乌黑的小手:“啊,您说。”

    “您的孩子是不是特别喜欢模仿别人说话。”

    女人手上的动作猛然顿住,她垂着脑袋,看不到表情,半晌,才轻轻点了下头:

    “这孩子生下来就这样,治不好,只能这么养着。”

    “那我想知道,他刚才说了一句嫁到我们家是你的福气,是模仿的谁呢。”

    女人的指尖rou眼难见的微微蜷缩了下,似乎是做了长久的内心挣扎后,她缓缓抬起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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