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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莉娜空洞的眼神一瞬间凝起焦距,她仍旧低着头,酒红色的长发遮挡着左侧面容,挑眼盯着希诺:“他为什么要说这种话?”既然已经抛弃了她,在外人面前作态又有什么意义?

    希诺见她好奇心被勾起了,便耐心地引导莉娜去了解如今的格雷加尔在用什么样的方式对她表达爱意:“为什么?您应该比我更清楚,我可算是为了那头龙口中的‘莉娜’吃了不少苦头。那头龙从投奔雪鹿后,就不肯罢休的想要养活一种叫杜莎花的植物,可这种植物存活的地理条件十分苛刻,他总是养一年死一片,后来他听说精灵的眼泪能让草木重生……你一定想象不到我经历了什么。”

    莉娜惊讶地看着这个美丽的精灵:“他不会对您动粗了吧?加利不会伤害无辜的人。”

    “动粗倒是没有。”希诺叹息一声回忆道:“我当时恰好与相依为命几年的一头幼龙分别了,情绪非常低落,别人都不敢在我面前提幼龙,只有格雷加尔。那家伙经常冷不防把幼龙用过的小奶盆和小围兜递到我面前,等着我情绪崩溃的时候,他会用水杯收集我的眼泪,去浇灌他的杜莎花。”

    莉娜闻言忍俊不禁地摇头:“这个混小子,还是这么没心没肺。”

    希诺目光认真的注视莉娜:“某种角度看来,加利现在确实是头‘没心没肺’的龙,整个世界对他而言都很难理解,或许也包括你的举止,但即使到了这个地步,你对他而言,依旧是凌驾一切的存在。”

    莉娜皱眉困惑地注视着精灵:“他已经看见我现在的样子了,我对他而言还能凌驾什么?”

    “我说了,凌驾一切,包括他的生命。”希诺神色严肃地解释:“莉娜,格雷加尔这次是受我命令,追踪奥威祭司的去向,他来到这片群山外围的时候,已经看出山中可能设有埋伏,我通过一名巫族祭司的巫术命令格雷加尔立即返程,这头龙却毫不理睬,原因是他在一个采野果的女孩口中听见了‘莉娜’的名字。”

    莉娜冷着脸,但眼里有泪光闪动,她朝后靠在椅背上,一手将遮挡面容的长发捋向脑后,而后双手抱臂自嘲般冷笑:“希望他看见我之后,没有后悔这次的冲动。”

    “他不会后悔了,莉娜,他现在是头‘没心没肺’的龙。”

    莉娜费解地看向精灵:“您究竟想告诉我什么?”

    希诺平静地回答:“你想知道一头龙被关进哈罗极安之后,究竟会经历什么酷刑么?”

    “你是说那个极寒深渊?”莉娜说:“我知道那里,犯错的龙会被封在不见天日的深渊里,承受酷寒的折磨,不过这对那家伙而言不算难熬,龙族不畏严寒。”

    希诺微微皱起眉,眼里浮现悲悯的哀伤,低声问:“这是加利临走前告诉你的么?”

    莉娜目光一闪,不太镇定地皱眉注视精灵,终于意识到不对劲:“怎么了?我说错了吗?他确实是这么告诉我的,但我不放心让他去,特地去问了他的朋友多德拉,多德拉也是这么说的。”

    希诺微微摇摇头:“你有没有想过,加利可能提前请求兄弟对你撒了一样的慌?既然那个深渊是专门封印龙族的地方,怎么可能选择炎龙和禁龙都不畏惧的极寒,作为惩罚方式呢?”

    莉娜双眼缓缓睁大,颤声否认:“您年纪尚小,一定没见过当时的公爵大人吧?他从前是个极其骄傲甚至有些偏执的龙战士,他不可能撒谎。”

    “可是对他而言,只有你是凌驾一切的存在,有没有一种可能,他觉得你比他的骄傲更加珍贵,为了不让你伤心,他不得已对你隐瞒了事情的严重性?”

    莉娜深吸一口气,强压慌张的情绪,低声开口:“那么,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希诺点点头,详细将龙族在深渊遭受的酷刑以及导致的结果告诉了莉娜。

    其实说道一半的时候,莉娜的情绪以及濒临崩溃,可希诺必须残忍地告诉她一切真相,否者她和格雷加尔会一直痛苦下去。

    莉娜为了不在精灵面前事态,不断变换坐姿,最终胳膊肘支在桌面上,双手抱头,十指指甲都快掐破头皮。

    她浑身颤抖,却默不吭声地听希诺说完一切。

    沉默了很久,希诺听见这个女人低哑地咒骂:“这个混蛋!混蛋!混蛋!混蛋!”

    希诺很想安慰她,可此时他知道没有任何话语能缓解这个女人的痛苦,还不如让她把所有绝望爆发出来。

    再抬起头时,莉娜刚才还镇定冰冷的脸上已经挂满了泪水,她咧着嘴,痛苦地哽咽:“我那天一看见他回来,就知道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可他告诉我——奥东大帝为了杜绝他再次违抗军令,让祭司封印了他性格中不安分的一部分特质。他说不会影响他的战斗力。让我不要放在心上……可我……我他妈的才不在乎什么战斗力,我要的是完完整整的他!”

    “如果他已经残缺且无法复原了呢?”希诺问:“你会嫌弃他吗?现在这个有些傻气的他。”

    “呵,如果能从奥东手里夺回原本的他,我会不惜一切代价,但如果他已经残缺了……”莉娜红着眼眶坚定地注视希诺:“哪怕他碎的只剩一根头发,那也是我的爱人。”

    希诺露出了微笑。

    莉娜却神色颓然地自嘲道:“不过现在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罢了,我年少时对龙族的寿命没什么概念,我想我比他小四岁,应该不用担心年老色衰之类的事吧?可现在,”她苦笑着摇摇头:“您也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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