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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个了了空空,一贫如洗的僧人,呸,什么侍佛的出家人,放咱眼里,就是五世高门的俊才,也未必配咱嫡长公主,也未必配我的蛮儿啊。”想着那些高门子弟惯常的行径,韶光其实也颇为满意这一桩,“僧人也好,就让他来咱府上,总归成双成对,也不会有什么妾侍的,若是他敢负你,姑姑替你出头!” “呀,胡说什么呀。”江小蛮鼓鼓脸一头扎在她怀里,暂放下心思哄笑道:“姑姑且去,我一人再想想。” 这一夜,她头一次说要自己独个儿睡。心绪澎湃,在萱软暖和的香塌上烙饼一般翻了几下,本以为定又难以入眠了,却是累得狠了,一下昏睡过去。 半梦半醒间,似乎塌前有人。江小蛮以为是做梦呢,只朝那人笑了下,低低唤了声名字又立时阖眸睡去。 而那个夜访的不速之客,久久地立在塌前,月牙儿溢出云层的那瞬,照见他竹菊一般清冽的眼眸,秋水一样踌躇湿润。 克制住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少年长叹阖眸,在这一夜也终是下了决断。云层渐厚,他眼中狠厉生起,身姿略笨拙得翻出了窗外。 . 礼部主事的那位尚书年高厚道,是以大凉的朝堂上,也就是礼部的官员每日巳末便能归家的。 第二日一大早,公主府再次将合意斋的大师傅们叫了过去,这回给了一千两纹银,还是只与主子作几道素点,另同阖府上下作午膳点心。 江小蛮深夜入眠,却还是辰初就醒了过来。已经连续两日,只睡二三个时辰,可她在兴头上,也就甘之如饴,丝毫不觉疲累了。 这一日天朗气清,是朔风过后难得的好天气。 对着铜镜,梅儿正左右比对,精心为小主子策划着妆容衣饰。 “全不必顾虑我,就按你喜欢的式样,要那种娇媚一些,额,反正好看些的。” 这也是江小蛮头一次,放下自己的主意。她知道自己审美上总有些独特,是以想着往后要与心上人为妇,总也得娇柔得体些不是。 装扮衣饰,还是交与懂行的来定夺吧。 蕊黄花钿,分鬟垂丫髻,十二破交输裙,半胸牡丹叠袖丝衫,外套貂裘锦纹背子。 起身揽镜,直是端庄得体,贵气娇艳。外加斜红云鬓,极符她面容的妝饰。 的确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梅儿果是个衣饰装扮上的行家,把个孩童心气的刁蛮公主,二刻间,也就扮作个庄严闺秀的样儿了。 . 巳时未过,盛装打扮的江小蛮拎着个绒布套的点心盒子,立在了鸿胪坊一处徽派院落外。 她看看自个儿饿了两日后即可细瘦些的腰身,又回头同侍女梅儿确认了眼,随后端正了身子,上前在门环上‘笃笃笃’扣了三下。 片刻后,一个形容巍峨耀目的儿郎来应了门,他开了门,清瘦高大的身躯在她身上投诉光影,如谪仙般勾唇温雅:“劳烦公主挂念布施,贫僧却正要出行。” 他身前那个精心典雅的小姑娘立刻道:“提耶,你去哪里,我送你,与你同去。” 带着褐色兜帽的高大男人瞧了眼她身后,见是仆从亲信都遣退了,只余两个同样年幼的侍女,便凝眉应道:“公主若是不惧,且送城南一趟,我送两个故旧且赴黄泉。” 第30章 .杀戒2傻娃子,今儿可不是寻常刑场…… 提着耗费千两银子的一盒子点心,坐着公主府内最小的一辆驴车,江小蛮端庄板正得坐着,对他先前的话拿捏不定情况。 驴车极为狭小,不仅连置物的几案没有,两人对坐,都几乎要碰着。 昨日的点心废了,江小蛮本是预备了茶点,想带着人去城外的皇家别苑,听琴观雪。 是宫里那个老天师昨夜算好的,说是今儿午时前后,会下今冬的第一场雪。天师是个神人一般的存在,向来算无遗策,谶纬星象皆是精通。江小蛮小时候本是景明帝最疼爱的女儿,也是为了天师一句话,差点就丢了性命。 所以她很不喜欢那人,可天师说要下雪,江小蛮还是愿意相信的。 “午时初刻……”一直没去问‘送故人黄泉的意思’,江小蛮忽然喃喃自语了句,抬起头惊讶道:“这个时辰,去城南,难不成是去南市刑场?” 提耶一直在阖目养神,闻言睁开眼,点了点头。 见他神色晦明,后面的话她没有再问下去。都知道南市刑场杀的都是罪无可赦的重犯,而提耶却说其中有他的故人。用脚指头想,都能猜到,应当就与昨日宫中失窃的事有关。 垂头望着自个儿绣鞋上的两颗滚圆东珠,江小蛮心绪复杂起来,暗恨自己为何偏在今日如此打扮。提耶既然丝毫不瞒她,等观刑过后,她再细问便是。 . 好在今日她特地遣退侍从,在外头寻了个靠得住的老者作赶车人。银钱给的够了,不过一刻多些,就到了南市刑场。 说是南市,位置却是在整座城中轴偏东。 菖都城人口七十万,城内却都不许沿街开铺,一应钱货交易,在城中一共设有三个市场。东市就在皇宫外头不远,权贵云集,西市则多异域奇货,从无贱物。而唯有这位于朱雀大街一侧的南市,才是全城百姓日常去的最多之处。 南市独占六坊之广,从北坊而入,酒家菜市,长街小摊,还有各色唱百戏的,听曲的茶楼,往来老幼男女,熙攘擦踵,便是走马观花随随便便走上一圈,都得要一个时辰不止,实在是热闹到了极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