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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阖目凝神,尽力让自己忽略胸前的触感温度,默诵了两句经文,试图平复渐快的心跳。 江小蛮抱着还不够,近距离捏了捏他未伤的另一侧腰,又牵过他的手,仔细勾连住手指,嘟嘴疑惑:“怎的瘦成这般,佛理是好,可日中一食,许是会伤了身子吧。” 第33章 .乞丐她一脸严肃地说:“我又不怕被骗…… 一个人若是将全部心门封闭,画地为牢,只许自己困顿在一二方执念里,那么,人间万事也是难扰。古人说的‘食色性也’,至少在江小蛮看来,眼前这人,过得许是太辛苦了。 真心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才会蒙蔽双目,不管不顾的,只是看见他辛苦的地方。 她皱着一张脸,一寸寸细细捏过那骨节分明的手掌指节。 九年的空门戒律,寡淡无语。虽是从未放下过骑射功夫,可这么个正值风华正茂年纪的男人,实在是太过清瘦了。如此近距离地触碰拥抱,江小蛮甚至觉着自己依稀能摸到骨骼的硬度。 “劳公主多虑。”怀中一小团身子柔弱无骨,又是那么鲜活有情,提耶不敢再多看那乌亮发髻,控制住力道扶着她双肩将人推开,略为生硬道:“释尊的戒律自有道理,这些年我倒是比儿时少病些。” 被他捏着双肩的动作,是父兄亲眷不曾有的。纵是隔了极厚的一层夹袄,也不知是一下触动了哪处心思,她忽而心口狂跳。 也不知是想着了什么,竟是无意识得朝后退开了半步。 “殿下?姑姑叫我们来接你,该回了!”外头传来梅儿的声调。 如蒙大赦般,她目的也达成了,垂了头低语了句:“明儿我带午膳过来。” 说完再不看人一眼,拐着腿步速极快地朝外头冲去,到门前想起了此间苦寒,头也不回地又说:“一会儿我会让人送寝具来。” 等人走后,提耶禁不住翻掌瞧了瞧,胸口处觉着有些空,先前那一团温热实在的身子,竟若有若无的,好像一下子难以挥开去。 . 那一日大雪后,一连半个多月都是迷蒙阴沉的天。菖都城白皑皑的,从远处的莽山顶上,棋盘方格状的城池巍峨壮丽,大凉皇宫所在之处,琼楼玉宇的,颇有些人间仙境的意味。 本以为是瑞雪兆丰年,可大雪断断续续,近二十多日都未停过,眼见的就要成灾年了。 街头巷尾的,百姓们议论纷纷,皆说好些年没见过这阵仗。有那胆大的,低语句是不是妖邪灾祸,立刻又捂上嘴,只是四处打听,宫里头的天师可有占卦。 天师占卦说妖邪在东南,意指广陵王崔炳,景明帝觉着有理,正要召他入京,可巧十月半下元节那日,大雪忽的停了,霎时间晴空万丈,照得整个京都一派琉璃世界,祥和繁荣。 下元之日,自这两代天子起,也成了与民同乐的一个重要节日。到这一日,宵禁解除,三市酒家茶肆,彻夜至明。除了官府安排的诗会百戏,各处商户,也多会趁着机会,拨些筹码银两。或是投壶比箭,或是花灯字谜,桥头街面上,丑时之前,都会喧闹如昼。 黄昏时分,公主府里的暖阁里,江小蛮睡眼惺忪得从被褥中坐起身。 她只穿了件极薄的抹胸绸裙,裸露在外的肩颈项侧,肤质雪白柔腻,也就下山拘养了两个月,头脸上再不见先前丝毫的灰褐暗淡。 地龙日夜不熄,她起身后却还是迅速用锦被裹了身子。 又是午睡酣然后的茫然惊恐,还未待她喊出声,梅儿一探头轻问句“醒了?”朝后一挥手,就有穿罗带绮梳单螺髻的侍女们,捧了梳洗衣物鱼贯而入。 “殿下再躺躺,也才未时刚过不多,来得及的。” 暖黄色的八角宫灯燃起第一层,光线正好,顷刻间便压下她醒后那点心病。 瞧着侍女们铺衣熏香,江小蛮缩在绣塌上,想着一会儿要去见的人,睡得红印犹在的小脸上忍不住出神恍惚。 这段日子来,大雪下了个漫天遍地,每日巳时她便去鸿胪坊,变着花样地送吃食,却也未再花重金请过合意斋的师傅们。天寒地冻的,两个人总是一道吃过饭,时而煮茶看雪,或是提耶研墨抄经,她则捧个手炉看话本。 趁着雪落不好出门,江小蛮几乎把半个香闺都搬去了鸿胪坊。从那夜后,她不点头,不说终身,对她的‘纠缠’陪伴,提耶也再未说过推拒伤人的话。两人好像有了默契般,更像是俗世兄妹友人一样相处。 提耶筚篥吹得好,火不思更是拉得臻于化境。江小蛮爱听,不仅缠着他吹奏,听人说筚篥配箫最宜合奏,她还特地去宫里挖了支前朝的古箫,夜夜苦练,想把小时候半吊子的技艺都找回来。 大半个月的日夜相伴,她明显地觉出,提耶态度的转变,大雪的天气,素来清冷悲悯的眉目间,多蕴了丝人气。 今日下元节,他早早同礼部告了假,将要出城见胡商的实情告诉她,本是说今日不见了。可江小蛮非是不肯,见她耷拉着脑袋泫然欲泣,鬼使神差的,提耶为了哄她,只好应了夜游东市的要求。 约定了酉初时分在东市一处专吃素菜的斋馆里相见,江小蛮练了半宿的古箫,却是不多贪午觉,时辰还早就起了身。 坐在菱花镜台前,照例是梅儿托着一件件各色衣饰,自语着喋喋不休。 大凉近二十年来,女着男装风尚渐起,大大的翻领外袄,衣饰上却是专为女子设计,同普通男装区别颇大,也不是真正要扮男子时的首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