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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耶快步回身抽刀握住,又从一个守卫怀里摸出了把匕首出来。眉骨微扬,是少有人能作到的冷静自持。照方才所见,此地应是一处湖心亭,而多日来,他在受刑时,还不忘细听周遭动静,依稀记得船橹声是在午膳前响起的。 所以大胆推测,地牢上头的楼阁内,至多不过十余人。凉国人应当不知他的身份,只是上回救人时,暴露了会武之事。而从这两个守卫的状况来看,他们也一定是低估了他的本事。 想到这里,提耶顾不得周身各色痛楚,凝神静气,缓步靠近地牢出口。 成败在此一击,无论如何,他不能就这么死在此地。 左手执匕,右手抚刀,他不再犹豫,上前推门身形鬼魅地跃了上去。 在翩然落地后,提耶立刻觉出房内有人,他面色不变却绷紧了全部心神。 地牢的门开在屋子的最西北角,眼前叠嶂古朴,是一架山水浮刻的木屏。单从这管中窥豹的一点布置上,他就意识到,此地绝非是普通院落,规格上许就是为皇家设置的。 外间传来茶水倾倒声,提耶贴上木屏,阖眸细思那人的位置方向,脑中已将一会儿的动作全部演练了一遍。 杯盏相碰,他举刀步几无声地越出了木屏。 本是蓄势待发一场对决,可刀尖送出去了,觉出那人似全不会武,他不愿随意伤了人命,分神便瞧了一眼。 这一瞧,对上一双忧绝惊诧的熟悉眼眸。 “公主。” 江小蛮腾得一下站起,难以置信地朝他走了过去。 只是短短数日,她的圆脸浮肿,一半是难过,一半则是吃出来的。 那日她抱琴离去,街市上人三三两两,她失魂落魄又是痛心又是尴尬。相处的数月来,其实她隐约也能觉出他的想法。只是怎么都想不通,昨儿还许她亲近,对她笑的人,如何一夕之间,又自称贫僧断然相拒。 眼泪怎么也忍不住,对着路上人猜测指点的神色,江小蛮难受到极处,又不敢摔那琴盒,心里头竟生出些自毁的念头来。右腕上恰是贵妃新赐的于阗黄玉镯,她哭着顺手就给砸成了几瓣。 凑巧的是,邬月蝉正坐了轿子经过,见了她这模样,就命人扶了上轿。邬月蝉已然得知了自己朅末遗孤的身世,可她记忆全失对故国无情。因知道王兄势必要离开,又因冯策的偏待已然暗恨起眼前人来。 在轿内,她处心积虑地与江小蛮指了条歪路,说了些男女之间的秘事,分别前又笑着递了包药末过去。 本是想叫王兄离京前,让这傻丫头自毁清白,往后也好陪着她一样痛苦。可未料江小蛮入宫还琴,撞见莲贵妃,被她瞧出事由来,才有此一番。若非密图早已出城,却险些毁了朅末复国大计。 看着眼前自己痴爱心念的男子浑身是伤的模样,江小蛮口唇颤动,小脸吓得呆住,却是当即失语无言。 瞧见了桌上的杯盘狼藉,又环视了一圈屋内俱全的陈设,提耶眸色更冷:“原来这五日里,公主竟于此吃喝安枕。” “我、我……” 不待她辩解,外头侍卫察觉不对,立刻聚集了过来。 提耶无法,略一犹豫,在他们踢门而入前,伸手一把将人扯过,锋利的匕首抵上细润的颈项。 “大胆罪臣!快放了公主,也不看看外头,若无引渡的船只,你要如何游出去。” 侍卫说罢,将数扇屏门尽数踢开,湖光山色映着落霞千丈顿时映入屋内。 果然是皇家别苑,但见远处山谷深深,而谷下这处湖心孤岛,离着最近的岸似也有十余里之远,而水势罕见得奔涌,怕是最善水性的渔者也决计游不出去的。 见了这般得天独厚的阵势,提耶少有的在人前显了些焦灼。 只是他还未谋定,被挟持在他胸前的女孩儿忽的低声说了句什么。 而后他只觉左臂被人一牵,眼看着人竟不要命地朝匕首处扑去,他低喝半声,反应极快得控制力道,将匕首举了开去。 血线半缕,在女孩儿柔嫩的项侧乍现。 那张素日娇憨傻气的圆脸上,是骇人的执着无知。 周身的伤痛都忽的隐没了,提耶望着那丝血线,心底里忽觉抽痛难捱起来。他忽然猛地伸手,一把将她推摔在地上,嗓子低沉喑哑地发颤地吼道:“你这疯子!” 第42章 .撕破脸难道公主打算关我一辈子?!…… 惊怒之下,他并未控制了力道,几乎把她凌空推出丈远。 江小蛮摔在冰冷砖地上,满脑子里只有方才那句低吼,她反复不断在心里回想着他的语气和他方才脱口而出的字眼。 “住手!都给本公主滚出去。” 喝止了守卫,她推开人,自己爬了起来,却不敢去正视那人。 姨母又诓骗她,江小蛮神色闪烁,颇为后悔地捂了脖子上血线,冲着他的方向,红着眼慌乱崩溃地解释:“我不是……不知、不知他们会这样对你。” 她像一只失措无助的鹿,杏眸里水光一片,捂着脖子一个劲地想要摇头解释。 几个守卫皆是瑶华宫的心腹,对他们之间的事有些耳闻,此刻见公主失态呓语,而屋内另一个,也是满脸震痛迷惘。 这一番情形下,负责守卫的宇文崇暗自吞了口唾沫,踌躇之下,终是朝左右示意,决定不趟浑水,去外头守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