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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大雾被风卷起,雾气如同生出无数双手,从背后裹住庄珩的身体,要将他吃进去。我别开眼,叹了口气,压下心头的无力和恐惧,故作轻松说:“雾太大了。我怕黑。” 说罢便转身往回走,走了几步,马上又被迫停下——我急于逃脱,却忽略了实际情况,往回走的这几步,直接让我连眼前这三步远的光亮也失去了。 我被黑暗浓稠的雾气包围,难堪地在停在原地。 过了一会儿,身后终于又响起脚步声。庄珩从身后慢慢走近我,那团光亮也缓缓靠过来。 “那就回去吧。”经过我身边的时候,他轻声说道。 我有点愣住,扭头看他。 庄珩一向最爱跟我唱反调,所以我一贯将他的沉默都当作拒绝和否认。更何况此刻人鬼殊途,他还有着绝对控制我的能力。但他此刻这样这样轻巧地被我说服了。 见我没跟上去,他又停下,回身来等我。 “不是怕黑么?” 我于是连滚带爬地跟上去。 庄珩问:“我记得你从前不怕黑。什么时候开始怕的?” 我:“刚刚。” 庄珩侧眸瞥我一眼,仿佛是想确认这句欠揍的话是不是我故意挑衅,见我拉着他袖子一脸老实巴交,略一怔愣之后笑了。 “你笑啥?” “幸好是刚刚。”他说。 “嗯?” “刚刚好我在。” 我眨了眨眼,转头看他。庄珩目视前方,唇角含着一丝微笑,神色坦然而平静,仿佛这是一句真心话。 * 回去之后,我一声不吭地直接钻回了坛子里。坛子后来晃了晃,被庄珩拿回了房间。这一晚他房里的烛灯一直亮到了天亮。 “好梦坛”失去了好梦的功效。我做了一夜噩梦。 梦里庄珩没有陪我回来,灯笼的火光将大雾点燃,将夜晚烧得如同白昼,他在熊熊火焰里尖刻地质问我: “梁吟,你又要逃了吗?这次要逃去哪?” “死人是无法再死一次的!” “你还有什么地方可逃么?” 漫天大火烧过来,灼痛皮肤,触觉却是冰冷刺骨的,寒冷的湖水灌满口鼻,强烈的窒息和彻底的解脱在同一时间没过我的头顶。 我喘着粗气醒过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烧了一夜的蜡烛熄灭不久,烛芯上飘着一缕白烟。 梦魇霎时退去了。我捂着胸口,觉得天旋地转。 庄珩推门进来,从门口带进一阵清凉的晨风。我正半死不活地抱着坛子挨在桌子旁边,透过开门的缝隙看到那场大雾已经散了。梦中庄珩激烈的质问还在我脑子里嗡嗡作响,我心知梦魇来自心魔,跟庄珩没有半毛钱关系,但知道是一回事,看到他就烦又是另一回事。 现实中的庄珩给梦里的庄珩做了替罪羊,我看到他进来,闭上眼,换了个姿势,抱着那坛子,面朝另一个方向继续半死不活地趴着。 庄珩在这种时候就与我很有默契了,我对他懒得搭理,他对我视而不见。他进门来开了前后的窗,然后又不知道做了些什么,很快又离开了,从头到尾没看我一眼。 过了一会儿,门口又出现一个人。我虚着眼瞧见一个人影,原本也不想理,谁知那人站在门口十分礼貌地扣了扣门,我这才将眼睛睁开了。来人一袭墨绿衣衫立在门内,清风入帘,风姿亭亭,是一副光看看也会叫人心情好转的画面。 我直起身子来,犹豫了一下,屁股还是黏在凳子上,懒洋洋地招呼道:“哦,你进来吧。” 兰妖就进来,见我了无生气,问我怎么了。 我心知他不是来看我的,也懒得寒暄,身体一软又重新抱着坛子,说:“昨晚被你家李公子折腾的。” 兰妖一愣,啊了一声,随后有点不敢置信道:“难道我梦到的是真的?” 我拧起眉:“什么真的?” 兰妖用袖子掩着嘴,面上露出一丝赧然,小声说:“就是你被公子‘折腾’啊。” “什么东西啊……”我随口答道,等领会过来兰妖说的什么意思,发软的身体霎时就僵住了,然后脸皮一热,炸起来叫道:“你在想什么啊,不是那种‘折腾’!” 第21章 一些细节 兰妖见我炸起毛来矢口否认,连忙顺毛摸:“不是就好。一个梦而已,你别计较。” 我拧着眉,好气又好笑地瞅着他:“不是,你为什么做这种梦啊?梦的还是我和他?”虽然我确实对庄珩产生过“误会”,但我与他一看就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两路人吧。 兰妖干咳一声,然后上前一步,坐了下来,轻声说:“若我梦到自己与他……还合情合理。但梦到公子与你,我也觉得莫名其妙……” 这……我说:“倒是也不用这么坦白。” “不过,”兰妖抬起眼来,看着我说:“你想听听细节吗?” 我一怔,下一刻抱着坛子身子往后一仰——这兰妖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怎么有股子衣冠禽兽味儿?梦到我跟庄珩做那事儿,这么得劲儿? 我说:“一点儿也不想。” 他忧郁地垂下眼,说:“是吧?是很奇怪吧?” 不仅仅是奇怪吧! 我站了起来:“庄……不是,你家李公子他不在。你要是没事儿就走吧,要是有事儿,我可以帮你传个口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