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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秋松开捂住殷无尘嘴巴的手,眸中闪过一丝挣扎,神色认真,“等师尊回来再告诉我。” 殷无尘不解,“我要去何处?” 阮秋凝望着他的容颜,咬了咬唇,到底长叹一声,将袖中的血杀令取了出来,“今日沈灼寒来过,鬼母让他来传信,告知师尊,五日后,鬼城风暴暂停,那时是师尊进入鬼庙的好机会。我本不愿让师尊去涉嫌,但沈灼寒说的对,一个为了报仇能等待将近四十年的人,不会为任何人停下脚步,师尊,我会替你看好清徽山,照顾好我们的孩子,你放心去鬼庙吧。” 殷无尘神色一沉,接过血杀令,却怔怔看着阮秋。 “小秋。” 阮秋神色凝重,“师尊,去吧,我知道你等待了那么久,如今也不只是为了报仇,也为了我体内或许会影响到我和孩子的鬼珠。” 殷无尘眉头紧锁,低头看着手上的血杀令,一股血腥气浓重的阴冷鬼气自其中无声无息飘出,试图攀上殷无尘白衣有力的手臂,却在触及手背时,就被冷冽剑气震散。 殷无尘再看向阮秋,眼底涌上nongnong的内疚,他总算明白了方才阮秋为何会突然问他孩子的名字,却又不愿意让他说出来。因为阮秋知道他会去鬼庙,却也怕他回不来,阮秋想给自己也给殷无尘留一个念想,让殷无尘记得,还有人在等他回来。 “小秋,怪我连累了你们,我对不起你和孩子。” 阮秋摇头,“这种时候,师尊再说这种话就见外了。师尊以真心待我,我也愿为师尊守护清徽山,不论多久,我都等师尊回来。” 殷无尘捏紧血杀令,俯身抱住阮秋,温声道:“小秋,后日,我送你去城主府好不好?” 纵然是化神期圆满的大能,本领通天彻地,可缩地成寸,日行千里,从十方城到玄极宗,再赶去鬼城,殷无尘独自一人是可以做到的,但阮秋受不住,他腹中还有了孩子,身体比以往都更脆弱一些。既是来不及了,殷无尘还是想多陪阮秋两日。 三日赶到鬼城,绰绰有余。 有宋燕台和唐霰在,城主府就能容下阮秋,有城主府的震慑,大多数人也不敢伤害阮秋。 阮秋心知殷无尘的安排,其实他也很不舍,能再多与殷无尘待两日,他说不出拒绝的话。 “好。” 阮秋轻叹一声,便垂眸让自己沉溺在殷无尘怀中。 鬼庙一行,万分凶险,殷无尘未必能顺利回来,阮秋怀着心事,即便有殷无尘陪着,也是翻来覆去许久,后半夜才慢慢睡下了。 许是心事重重,他今夜还做了一个梦,梦中的他,悬在一片虚无的黑暗当中,双眸紧闭,眉头紧蹙,像是在梦里也睡得不安生。 昏昏沉沉中,一串清脆的铃铛声突兀地在黑暗中响起,猝然惊醒梦里的他,他睁开双眼,半是迷茫,半是呆滞地看着混沌梦境。 刹那间,黑暗中现出一张模糊的脸,那是一张女人的脸,仿佛也在沉睡当中,阮秋想要看清楚她是谁,却发觉自己动不了,也说不了话,他心中骤然升起莫名的不安,瞪大一双秋水眸,定定看着那张脸。 越来越急促的铃铛声在耳边萦绕,阮秋几乎连呼吸都止住了,心跳也随着铃声飞快加速。 终于,一道女声在梦境中回荡,伴着魔咒一般的铃声与被放大百倍心跳声,透出一股诡异的阴森,那也是阮秋从未听过的声音。 她说,来吧,来吧,都来吧……来鬼庙见我吧…… 阮秋迷茫地眨了眨眼,想从动弹不得的禁锢中挣脱出来,想问那个笑声阴冷的女子一句话—— 你是谁? 许是听见了他的心声,铃声与那女子的笑声戛然而止,在极度安静下,阮秋的心跳声和喘息声被无限放大,他拼了命地大口喘息着,忽然眸光顿住,望向黑暗的梦境。 那张极为模糊,无法看清的脸,突然睁开了眼睛。 一双填满猩红血色的眼睛。 黑暗梦境慢慢变红,在这一刻被双眼睛涂上血红…… 十方城大雨滂泼,数千里外的鬼城十年如一日被风暴笼罩,鬼城深处却有一处巨大的弧形结界,将骇人的雷电与刀子一般锋利的飓风阻隔在外,那个地方,就是鬼庙。 一个身披血红色斗篷的女子跪坐在一方诡谲血阵中,抬手接住悬在半空的一枚血红色灵珠。 血光灼灼,映在她青白色的脸上,照见她两颊蔓延至脖颈的青紫鬼纹,也照见她的双眼。 左眼血红空洞,右眼深褐阴沉。 紫电劈开森然暗夜,在巨大结界下剖开一线光明。 她双手捧着血红灵珠,勾唇轻笑,低喃如少女呓语。 “殷无尘,你来了吗?” 这一夜,难以入眠的还有殷无尘,后半夜风雨停歇,好不容易哄着阮秋睡下,他才得以脱身,找卢鸣风安排他去鬼庙后的事宜。 打发走卢鸣风后,殷无尘独自在堂屋站了一阵,散去身上的水汽,冷不防听见屋外的脚步声,他抬眼看去,就见阮秋站在院中。 时至春日,夜里还是会有几分寒凉,阮秋却只穿着一身入睡前换上的单薄雪白的里衣,头发也未束起,披在肩上,直直垂落到后腰,越发衬得脊背瘦弱,腰肢极纤细。 他正在慢慢往院外走去,背对着堂屋里的殷无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