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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舟渐渐远去,宋新亭才慢慢起身,看着她们离去的方向,许久不动。谢玄卿和燕不平跟阮秋和殷无尘打了个招呼,便都回了紫霄宫,而阮秋看着宋新亭稍显萧条的背影,心中总是难免有些担忧的,看了殷无尘一眼,殷无尘就什么都明白了。 “去吧。” 阮秋点点头,向宋新亭走去,走近宋新亭身后时,宋新亭才移开目光,偏头望向他,面色有些苍白,“小秋,可以陪我走走吗。” 阮秋待他还如从前那样,笑应,“哥哥想去哪儿?” 紫霄宫山门前一派宁静,殷无尘负手站在高处,看着阮秋和宋新亭一前一后走近湖畔,宋新亭似是累了,就地在湖边石阶坐下。 阮秋也不嫌弃地面还有灰尘,跟着坐下来,望着湖中跃出的锦鲤,“哥哥又有什么心事。” 宋新亭像是被他逗笑了,苦笑道:“也不算心事。小秋想不想知道兰姑姑为何会收留我。” 阮秋看过顾兰君临终前留下的信,但顾兰君只用只字片语带过她收留宋新亭的事,他对此事确实有些兴趣,便端正地坐在石阶上,作出洗耳恭听的神情,“哥哥说说。” “我也不知道。” 要说起来,宋新亭也确实不清楚,他回忆道:“我只记得,娘自刎后,我被扔出了紫霄宫,我那时受了伤,沦落到街头,又饿又疼,多亏下了一场雨,才没让我渴死……” 他也不记得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的往紫霄宫的反方向逃离,因为谢玄卿说过再见他必杀之,他那年还不到七岁,他也想活下去。 为了不被饿死,他去跟一群乞丐抢食,也曾在无数次被紫霄宫或是亲近紫霄宫的人发现后仓惶逃走,摔断了腿、磕伤了脑袋,落得满身伤,根本不会有任何人可怜他。 因为,他是宋惊风的儿子。 “我那个时候很恨谢玄卿,恨顾兰君,恨紫霄宫所有人……我最恨的,还是宋惊风。”宋新亭声音很轻,大抵是因为已经放下,又或许是身上还带伤,“若有来生,我只盼永远不要与宋惊风有任何瓜葛,可我这辈子是他儿子,我受苦便是活该。” 那个时候他还小,他离开紫霄宫时只带了一身的怨恨,却在最狼狈的时候被顾兰君撞见了,还被她救了,宋新亭根本没有多想,他像终于见到rou的狼崽子一样扑向顾兰君。可想而知,一个身上带伤的六岁孩童不可能伤到已入化神期的剑修强者。 可是顾兰君也没有杀他,她明明可以杀死宋新亭,她看宋新亭时的眼神也是含着怨恨的。 “那时我恨兰姑姑,兰姑姑也恨我。可她没有杀我,她让我走,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因为我父亲害死了她的丈夫、她的师尊,而她,也同谢玄卿一起杀死我父亲。” 宋新亭不愿让阮秋背负太多,提起旧事时,也没有说起自己曾经受过的苦,说着还莫名的笑了起来,“我那时不肯让她走,一心想跟着她,等到她虚弱时,再杀了她。” 离开紫霄宫后入坠地狱的遭遇让宋新亭深刻意识到活着不易,他产生了消极的想法,尤其是遇到顾兰君后,哪怕是死,死前能伤到她一分也好。这便是他那时的想法。 “可是……”宋新亭好笑道:“兰姑姑嘴上说不想见我,却也没有再理我。明明已经甩开我了,听闻宋惊风的仇人发现我,要抓住我时,她还是来救了我,还帮我疗伤。” 在宋新亭眼里,那时的顾兰君真是一个别扭到极致的女人,明明是恨着他的,却要救他。还同那些想要他命的人说,冤有头债有主,何必牵连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她知道宋新亭是无辜的,可她那时也没办法不迁怒宋新亭,救宋新亭,是因为心存良知。 宋新亭这会儿说起,也有几分庆幸,“但凡我当年遇到的人是另一个人,我恐怕早就死了。我那时不愿领她的情,扔开她给的药跑走了,但是后来想想,又回去了。” 那时候的宋新亭说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回去,后来长大后的宋新亭也想不起来那时的想法了,只知道他确实回去了,还看到不少人围攻顾兰君,那些人都是冲着他来的。 “兰姑姑护着我,就意味着会得罪我爹的仇家。”宋新亭道:“她那么厉害,还是受伤了。” 因为她有了孩子,孕期的痛苦与风寒同时袭来,让她一时不慎受伤,那些人被她的剑震慑仓惶逃走,可宋新亭回来了,那个时候是顾兰君最虚弱的时候,宋新亭知道,他只有这一次机会可以杀死顾兰君,如此,他就可以为死去的母亲报仇了。 阮秋听他说到这里,眉心不着痕迹地紧了紧,而后笃信地看着宋新亭,“可是那个时候哥哥没有趁人之危,哥哥,我说的对吗?” 宋新亭宠溺地看着他,“什么都瞒不过你。”他那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看着顾兰君虚弱的模样,却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犹豫着,就过了一夜,等到顾兰君清醒。 他还给自己找了个借口,说要等到他长大,等他强大起来,他一定会打败顾兰君,杀了她。 “那时兰姑姑大概会觉得我很好笑吧。”宋新亭怀念道:“后来我还是一直跟着她,她也不再赶我走。我不知道她要去哪里,只知道最后我们到了星落镇,我看着她住进停云观就不走了,我也守在停云观门前不走,终于有一天,她主动理会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