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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名没有立即回去。 他要在今天晚上动手, 便想尽可能让她在死之前,满足了自己的心愿。 虽然不能让她和黎画一起看花, 但他可以带她去后山看一看。 直到长剑停稳, 黎枝看见了后山的那处断崖, 她才反应过来, 裴名带她到了后山上。 早就有听闻, 初春的后山上,会开满遍地的野花, 但这还是黎枝第一次亲眼看到。 入目是漫山遍野的春花, 夜里的露水挂在枝叶上, 在莹白色月光的映照下, 流淌着静谧的柔光。 她没有跳下剑去, 裴名乘着剑,缓慢地向前飞行,剑身离地只有三寸高,几乎是擦着满地的野花在飞行。 黎枝一手攥住他的手臂,微微弯下腰去,伸手摘下了一朵浅蜜色的野花。 她转过头,将指尖轻叩住的春花,送到他面前:“大哥哥,这朵花的颜色跟你很相配。” 黎枝对着他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是半轮弯月。 裴名看着她手里的花,抿着唇,垂在身侧的手臂僵了僵,抬手接了过来。 紧接着,黎枝跳下长剑,又相继摘了一大把花,皆是鲜亮明媚的颜色。 他不懂她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但看着她马上要死去的份上,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陪在她的身边。 他们穿梭在月光之下,黎枝粲然的笑声响彻在漫山遍野的春花里。 不知不觉,裴名也挑起了唇角,勾勒出一抹淡淡的弧度。 直到深夜,她有些疲倦了,他才带着她回了院子。 黎枝累得倒头就睡,没过多久,屋子里就传来了她平缓的呼吸声。 裴名坐在桌子旁,桌子上摆着一只烂花瓶,花瓶中插着她刚刚摘来的野花,盛开的美丽又灿烂。 明媚耀眼的颜色,就像是黎枝一样,让人感觉到平静温暖。 只是,花终究凋落的那一日,再美也留不住。 他将攥在手里的那一朵浅蜜色的花,一同插在了花瓶里,缓缓走到黎枝身旁,将冰凉的手掌放在了她的眉心。 裴名可以让她死得毫无痛苦,在睡梦中离开人世。 淡淡的光晕流淌在他指尖,他正要动手,黎枝却砸了咂嘴,翻了个身。 她腰间的佩玲,随着翻身的动作,响起清脆的叮咚声。他动作一顿,视线落在了那颗木头雕琢的佩玲上。 这是剑宗里的剑修,常会佩戴的一种东西。 舞剑中,佩玲一响,便寓意着一响成名,可以讨个好彩头。 裴名挪开手掌,指尖轻叩在佩玲上。 黎枝倒是心灵手巧,买不起佩玲,便自己动作去做。 不知怎地,他记起她清晨舞剑时的那一幕,指尖一滑,佩玲落了下去,又传来一声清脆的铃响。 明明是石头心,他却觉得心脏跟着铃响颤了一下。 黎枝做错了什么,她凭什么要为他的复仇,而付出生命的代价? 难道这世上,便只有黎枝一人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至阴之人? 若是不取她心头血,他便报不了仇么? 黎枝迷迷瞪瞪地醒了过来,隐约唤了一声‘大哥哥’,裴名悬在空中的手掌微微收紧,夺门而出。 她还在半睡半醒中,懵了片刻,连忙爬起身,跑出去追他。 但是他已经走了。 黎枝在院子里找不到他,在村子里也找不到他。 她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更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见面。 黎枝迷茫的看着黑漆漆的夜色,不知傻站了多久,才低着头回了院子。 她早已经习惯了离别,只是她以为他最少会跟她告一声别。 在他走后的第三天,黎画便回了村子。 他给黎枝又带了些云片糕,还特意买了些猪下水回来。 原本师父还在犹豫前去比试的人选,但前几日他最大的两个竞争对手突然失踪了。 他们是今天清晨时,被人在茅坑里发现的,捞出来的时候,浑身浸满了秽物,死状极惨。 旁人都说他们是喝醉了酒,失足掉进了茅坑里,但黎画觉得不太可能。 到底真相如何,现在也无法再去追溯,总之最后师父决定让他代表宗门去参加比试。 黎画回家来,是想在临走前叮嘱一番黎枝,让她好好照顾自己,等着他回来。 师父说,比试大概需要半个月的时间,他平日也都是五六日不在家,黎枝早已经习惯了。 但这次情况比较特殊,他要出远门,还是回来跟她说一声才能安心下来。 黎枝听见他要离开半个月,想起宋鼎鼎说过的话,心里有些慌乱。 可看着黎画眸中藏不住的欣喜,她犹豫了许久,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亲自下厨,给她做了猪下水。 她没敢将腌猪rou拿出来,总之猪rou都腌好了,等黎画回来后,也能放着慢慢吃。 黎画做好午饭,察觉到黎枝的情绪有些低落,他给她夹了一筷子rou:“枝枝,你怎么了?” 她放下筷子,抬头看着他:“哥哥,快要到我八岁生辰了,后山上的春花都开了,我想去看看。” 其实她已经看过了。 黎枝只是想让黎画再多陪她一会。 黎画迟疑着:“枝枝,再等上半个月,等我打败了修仙界所有剑宗回来,我就带你去后山看春花。” --